遼寧海洋漁業第一案

諸葛青云　錢德才

“明星站長”的另一面

2014年3月，大連市甘井子區檢察院收到一封匿名舉報信。舉報信寥寥數語，不足百字，但反映的內容卻引起了檢察機關的注意：大連市水產技術推廣總站站長王洪軍在水產站進行實驗室設備采購招標過程中，收受他人巨額好處費……

很快，舉報信轉到了反貪局。根據院領導的指令，數名檢察官組成專案組，迅速展開偵查工作。專案組對舉報信的內容進行了評估，認為：把實驗室設備賣給水產站的公司很好調查，一查便知。舉報人對王洪軍的受賄行為基本知情，不像是推測或者道聽途說之舉。

經綜合分析，專案組認為此信具有可查性，于是決定從兩個方面入手悄悄開展初查：一是核查王洪軍與公司其他負責人的相關背景以及其任站長期間從哪些公司購買了實驗室設備；二是圍繞王洪軍個人及家庭成員的財產情況進行全面調查，摸清其“家底”及與他人的經濟往來情況……

檢察官們根據分工分頭行動，幾天后，初查的信息集中在了一起——

王洪軍1964年5月出生于大連市一個知識分子家庭，他從小天資聰穎，勤學上進，1982年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大連水產學院。大學畢業后，王洪軍被分配到大連市水產技術推廣總站工作。2002年1月王洪軍擔任水產站站長，走上了領導崗位。

上任后王洪軍把全部身心和精力投入到水產站的發展建設上，在他的帶領下，3500平方米的綜合大樓拔地而起，氣相色譜儀、原子吸收分光光度計等先進的大中型精密儀器紛紛購進，一大批博士、碩士專業人才在水產站安家落戶……王洪軍成了當之無愧的“明星站長”。

另外一組檢察官則了解到“明星站長”的另一面。偵查人員調取了王洪軍及其家人的家庭信息、財產情況，到20多家銀行調閱了王洪軍近百筆開戶記錄及上千筆交易明細，結果令人震驚。王洪軍及其家人名下有包括高級別墅在內的房產九套，價值855萬元，此外王洪軍以其母親的名義在銀行存款100萬元，對外投資22萬元。王洪軍的妻子、女兒都是普通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他們家里怎么會有這么多錢？

經過一系列緊張有序的調查，王洪軍的一張銀行儲蓄卡引起了偵查人員的注意。2008年6月21日，王洪軍在一家工商銀行辦了一張儲蓄卡，卡剛辦好不久，遼寧遠洋精密儀器設備銷售公司的經理劉興偉就往這張儲蓄卡里存入了人民幣64萬元……

從“明星站長”到階下囚

專案組根據初查獲取的情況，對案情進行了認真的梳理和分析，認為劉興偉是本案的關鍵性人物，只要突破他，案件即可水落石出。2014年4月9日，遼寧遠洋精密儀器設備銷售公司的經理劉興偉被“請”進了檢察院。當檢察官問及他和王洪軍的關系時，劉興偉回答得很干脆：“我和王洪軍認識很多年了，關系一直不錯，平常你來我往，經常在一直吃飯……”

檢方對劉興偉的詢問持續了兩個多小時，可是毫無進展，顯然，劉興偉在此之前已有所防備，在心理上做了一定的準備。專案組特意安排了一名老成持重、辦案經驗豐富的檢察官再次和劉興偉談話。談話從下午4點多鐘開始，這位檢察官入情入理、體貼入微的交流，喚醒了劉興偉的良知。晚上9點，劉興偉最終向檢察官講出了事情的原委：2008年5月，劉興偉得知水產站準備購買一臺原子熒光分光光度計后，經人介紹找到了王洪軍。王洪軍說買你們公司的設備行，但要按照“慣例”辦事。王洪軍所說的“慣例”就是“好處費”。雙方約定，水產站購買遠洋公司的原子熒光分光光度計，劉興偉給王洪軍個人“好處費”64萬元。

劉興偉的講述，揭開了案件的謎底，也印證了舉報信的內容，專案組趁熱打鐵，立即記明筆錄，并對詢問過程做了全程同步的錄音錄像。專案組很快將案情向檢察長做了匯報。為取得偵查工作的主動權，避免戰線過長、貽誤戰機，專案組決定依法傳喚王洪軍。經檢察長批準，4月24日，專案組將王洪軍傳喚到檢察院。副檢察長親自坐鎮指揮，專案組組長親自訊問，面對這種情況，王洪軍開始有些慌亂，但他很快便穩住了情緒，因為他早已采取了應對之策。檢察官開門見山，要求王洪軍對索取劉興偉64萬元“好處費”的事情作出說明。

王洪軍一臉無辜。當即對檢察官的發問予以否認。王洪軍的回答思路清晰、有條不紊，借錢的時間、地點和過程都講得詳詳細細，看來王洪軍是有備而來。檢察官們立即意識到，問題復雜了！王洪軍在到案前已得知自己被查，這些天很可能和劉興偉進行串供，達成了攻守同盟。

詢問一時陷入了僵局。

專案組研究決定，鑒于已經掌握的證據確實充分，必須用最短的時間、最強有力的手段突破其心理防線，打破其抵賴犯罪的幻想。4月25日上午，專案組報請檢察長批準，依法對王洪軍刑事拘留。

刑事拘留王洪軍后，為迅速突破案件，專案組再次找到劉興偉核實證言。這次面對檢察官的取證，劉興偉推翻了原先的證詞。“王洪軍的女兒要在普灣新區買房子，他手頭錢不夠，找我借錢，我一想我們關系不錯，就借給他64萬元錢，他給我寫了借條，這筆錢是借款，跟好處費無關。”

劉興偉對原先證言的否定，早已在檢察官的預料之中。為打消劉興偉心中的顧慮，檢察官明確告訴他，王洪軍已涉嫌受賄犯罪被刑事拘留，現在關押在看守所里。應當如實指控犯罪。在檢察官苦口婆心的勸說下，劉興偉羞愧地低下了頭。原來在第一次接受專案組詢問后回家的當天晚上，消息靈通的王洪軍就找上門來串供，劉興偉感覺不忍心“傷害”人家，就答應了王洪軍的翻供請求。劉興偉這次提供的證言更加有力地證實了王洪軍的犯罪。

當檢察官們拿著劉興偉提供的最新證詞再次來到看守所時，王洪軍雙目赤紅，唇干皮爆，緊張焦躁的情緒一望便知。

竹籃打水一場空

為核實王洪軍犯罪的相關證據，負責外圍調查取證的檢察官來到大連市水產技術推廣總站辦公樓，調取遠洋精密儀器銷售公司和水產站簽訂的購銷合同。此時，王洪軍因經濟犯罪而被刑事拘留的消息已在水產站悄然傳開。

保管這份合同的是水產站辦公室主任曲黎明。他一看見到訪的檢察官就神情極不自然，在回答檢察官的問話時反應慌亂，詞不達意，精神特別緊張。

曲黎明的失常表現引起了檢察官的警覺：是什么原因導致曲黎明驚慌失措呢？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隱情？為了查清其中原委，專案組決定把曲黎明帶回檢察院進行審查。曲黎明一聽檢察官要把他帶到檢察院，神情更加慌亂。他一面連聲說“好的，我配合調查”，一面借收拾辦公桌之機把自己的手拎包悄悄地塞到了辦公桌的抽屜里。他這一細小的動作被檢察官發現。檢察官敏銳地意識到，這個手拎包肯定有問題。當即，檢察官把這個手拎包也帶回了檢察院。

在檢察院的警務區內，檢察官打開了曲黎明的手拎包，手拎包里的一個小本引起了檢察官們的注意。原來，這個小本詳細記錄了水產站從2007年以來私設“小金庫”的使用情況。水產站在王洪軍的授意下，采取不開收據，截留檢測費；在實驗室耗材采購過程中提取回扣；虛開會議費、漁民培訓費假發票，套取財政撥款；截留大連“7·16”油污事件海洋環境監測津貼；簽訂陰陽合同，截留房屋租金等各種手段，累計金額高達545萬元。“小金庫”完全由王洪軍個人掌控，主要給水產站員工發放年節獎金和補助費，購買海參、鮑魚、大閘蟹、高檔煙酒、購物卡等用于送禮，與財務人員共同以“獎金”的名義私分及個人貪占。

在證據面前，曲黎明不得不低下了頭。很快，水產站的會計楊淑云、出納肖妍、出納徐美良、安捷倫科技（中國）有限公司化學分析儀器事業部東北區銷售經理王環宇、大連聚龍儀器系統有限公司經理劉巍也先后落入法網。

案件偵查終結后，專案組組長深有感觸地告訴記者，王洪軍系列窩案有以下特點：一是涉案面廣、對象多。二是涉案時間長。三是違法犯罪形式多樣。四是違法手段惡劣。

2014年12月23日，大連市沙河口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了王洪軍貪污、受賄、私分國有資產、巨額財產來源不明案。遼寧省海洋與漁業廳、大連市海洋與漁業局及王洪軍家屬共計40余人參加了旁聽。大連市沙河口區法院最終判處王洪軍有期徒刑20年，并處沒收個人財產人民幣30萬元，罰金人民幣2萬元。王洪軍犯罪所得全部上繳國庫。一審判決后王洪軍、王環宇不服，提出上訴。2015年3月17日，大連市中級人民法院二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