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試水醫療特許模式

岳巍

7月24日，首都醫科大學附屬北京安貞醫院（以下簡稱“安貞醫院”）與中國東方資產管理公司（以下簡稱“東方資產”）簽署合作協議，雙方確認以特許經營模式合作辦醫。

在醫患關系緊張的當下，安貞醫院牽手社會資本的消息甫一公布，即刻引起社會關注。輿論認為，這是全國首個以特許經營模式合作辦醫案例，既是公立醫院與社會資本結合，亦是衛生制度改革的新嘗試。

醫療特許模式

安貞醫院成立于1984年，在30多年臨床實踐中，已經成為中國目前心血管疾病治療的頂級醫療機構。

中國東方資產管理公司則是在1999年為應對亞洲金融危機而成立，隸屬財政部，由財政部全額撥款運營，當時以處理政策性不良資產為主要業務。亞洲金融危機平息之后，東方資產逐步擴張，業務涉及資產管理、保險、證券、信托、租賃、投融資、評級和海外投資等多領域。

何謂公立醫療機構的特許經營？早在2014年10月13日，北京發布的《關于促進健康服務業發展的實施意見》就對“特許經營”進行了解釋，即允許公立醫院在保障資產安全、醫療質量安全且具備相應管理能力的前提下，以特許經營的方式開展與社會資本的合作。

依照安貞醫院與東方資產簽署的協議，安貞醫院授權東方資產在約定的時限內，可以在其將要投資興建的一家大型綜合性醫院名稱中使用安貞品牌，并將向此醫院提供運營以及管理支持。

在這一合作中，安貞醫院將品牌作為無形資產，按相關規定向即將成立的安貞國際醫院收取品牌使用費和管理費。北京安貞國際醫院規劃設置心血管病、腦血管病、綜合內科、綜合外科、婦女兒童、急診搶救等多個醫療中心，一期設置床位800張，擬于2018年開業。

代表安貞醫院與東方資產具體談判的副院長陳方曾向外界表示，特許經營費包括品牌使用費、管理費、醫療團隊費;安貞醫院收取特許經營費用在北京市衛生計生委和北京市發展規劃處等部門的監督下進行。“安貞醫院的資產歸屬國家，這筆費用先上交到北京市財政，政府以什么形式返給安貞醫院，仍在探討中，目前還沒有定論。”

據悉，雙方合作的大型綜合性醫院位于北京市朝陽區東壩地區，并且醫院早已列入北京市與朝陽區政府規劃，相關地塊拆遷工作業已完成，處于“凈地”狀態。

作為投資主體東方資產將設立醫院投資管理公司，作為這家名為“安貞國際醫院”的新醫院的投資主體，負責醫院的建設和相關運營。安貞醫院則負責派出專家管理團隊，參與安貞國際醫院的籌備以及開業后的醫療管理，同時派出醫療和護理團隊，保障新醫院的醫療質量和醫療水平。

此間，北京市衛計委表示，這一合作辦醫模式在取得試點經驗后，將向北京全市推廣。而北京市有關推進特許經營辦醫的指導意見也正在起草中。

“公立醫院應在保障資產安全、醫療質量安全且具備相應管理能力的前提下進行特許經營，而絕非是簡單的掛名營利，政府將對這類合作采取‘事前審批的措施。作為醫療服務的監管部門，北京市衛生計生委會密切監測特許經營的實施效果和風險。”北京市衛計委主任方來英說。

管理權的分歧貫穿談判始終

2015年春節前后，東方資產與安貞醫院啟動合作談判，“大概是每周談一次，初期談判中，分歧很多，隨著談判深入，共識開始變得越來越多。”東方資產管理公司股權投資部總經理隋兆輝告訴《中國新聞周刊》。

最初的分歧集中在新醫院的管理權上。事實上這個分歧一直貫穿整個談判過程。

對于先前有報道中稱，安貞醫院要求在新醫院的日常管理中擁有“一票否決權”一事，隋兆輝并未明確否認。

隋志軍坦言，對于安貞醫院要求“一票否決權”，從東方資產的角度來看，是“不愿意的”。

“作為股東，東方資產必須擁有最終決策權，我們對院方派出的管理團隊進行充分授權。東方資產愿意吸收安貞醫院院方參與管理。實際上在真正的運營方面，我們基本上會交給院方來做。”隋兆輝向《中國新聞周刊》說。

隋兆輝進一步解釋稱，“目前在醫院的運營管理上，東方資產是外行，必須依賴安貞醫院派出的管理團隊。我們會設定一個經營目標，達到這個目標，就會給予其充分的授權。事實上，是我們擁有一票否決權。”

受制于相關政策，安貞醫院在這一合作計劃中，不能進行資本上的投入，對此，隋兆輝表示，東方資產其實更希望安貞醫院能夠通過投資擁有一定股權，“哪怕是20%～30%”。因為這樣一來，雙方的合作關系會更緊密。

目前，在協議文本上最能體現雙方合作關系的，應該是特許經營期限的規定。不過在實際操作中，考慮到市場有可能發生的變化，安貞醫院和東方資產僅把特許期限初步設定在15到20年。

在費用方面，特許經營費包括品牌使用費和管理費兩部分，管理費將和合作醫院的經營狀況掛鉤，具體金額還需要報有關部門審批之后確定。

隋兆輝表示，雙方絕對不會因為特許經營費用的問題影響合作協議的達成，并且目前相關費用已經有基本層面的共識，最有可能比照新醫院的經營成果來計算這部分費用。“目前需要細化的問題在于，是以結余還是利潤，或者是營業收入作為基數進行計算。”

對于這個預計投資總額在20億到30億元的項目，東方資產對資金的解決方案是股東驅動之外，安排一部分銀行貸款。隋兆輝透露，最大的可能還是東方資產旗下公司與關聯企業擔當投資人角色。

不過，東方資產也在與其他資本方接觸，其中不乏主動找上門來的投資者。 “也有一部分外邊的投資人愿意參與，但是因為新醫院的股權設置沒有最終確定下來，所以還未能進行深入的談判。”隋兆輝透露。

機構定位尚不明朗

因為旗下既有的一些業務，比如保險，東方資產對與之相關的健康產業領域一直比較關注。國家與地方出臺的一系列鼓勵社會辦醫的政策，令東方資產認為這是一個存在巨大機會的行業，同時還與其既有業務存在天然聯系。

東方資產進軍大健康領域，未來設想是建設醫療集團。營利是其追求的目標，所建醫院也將是以營利性為目的。這與北京市衛計委指導要求新建醫院的初期定位以“非營利性”為主的原則相違背。

而根據2000年原衛生部頒發的《關于城鎮醫療機構分類管理的實施意見》規定，非營利性醫療機構的收入只能用于自身發展，如改善醫療條件。

定位成非營利性醫院，意味著擬成立的安貞國際醫院需提供基本醫療服務。隋兆輝則表示，未來醫院開拓心血管疾病方面的業務，基礎醫療服務部分的費用不會“漲上去”。

一位不愿具名的業內人士認為，東方資產與安貞醫院合建醫院首先要解決定位問題。東方資產未來想做醫療集團，營利肯定是其目標，而根據北京衛計委相關政策，新建醫院的初期定位以“非營利性”為主，“所以‘營利性的方案要進行同步設計，否則建成后也會發生沖突。”

隋兆輝坦言，醫療行業與醫院運行的客觀規律，決定這是一個中長期項目。“院方甚至說這不是一個中期項目，而是個長期項目。我們有這種思想準備。但是我們也希望它能夠借助北京豐富的患者資源，盡量縮短回報周期。”

盡管自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隋兆輝還是表示希望能夠在5年左右收獲回報。

現在安貞醫院與東方資產的合作協議幾近塵埃落定，“相信這個合作不會有什么新的變化。在這份協議背后，是東方資產對于大健康產業的最新布局。”隋兆輝說。

在被問及雙方就解決方案達成共識基礎是什么時，隋兆輝沒有片刻遲疑地回答說，“是市場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