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托的愛情

□　王衛國（上海）

婚托的愛情

□王衛國（上海）

1

美女花菲和帥哥何波是上海灘一家婚介公司的婚托。花菲外號花姐，何波外號撩菜男，自稱波波。花姐和波波做婚托多年，練就了一身本事，知道怎樣對付前來婚介所的各式男女。干婚托這一行要有耐心，就好比釣魚一樣不能急，要放長線釣大魚。凡是進了婚介所的男人，無不對花菲流連忘返。花菲自吹，嘿，玩那些臭男人沒有點水平哪成。波波呢，更是深諳此道，只要進了婚介所的女人，沒有一個能在他花言巧語下全身而退，讓他占了身子花了冤枉錢，還讓那些女人自以為得了便宜。

這天晚上，一位看上去本分老實的板刷頭，衣著別扭的化纖西裝，腳穿三節頭皮鞋的四十歲男子林先生走進了這家婚介所。婚介所老板周姨熱情迎上前去，打開登記征婚信息的電腦視頻讓林先生看，登記的女性條件一個賽過一個，有研究生畢業的，有在政府機關工作的，有年輕漂亮的，有身材苗條的，有三十出頭的老姑娘，也有離婚帶小孩不帶小孩的少婦，想要啥樣就有啥樣的。花三百元登個記，一個月內可以見三個應征者；如果你交一千五百元，半年內可以見二十個，比交三百元的劃算多；如果交三千元，就成為本婚介公司的會員，可以享受星級服務，任意挑選應征者，直到滿意。“先生，金錢和終生幸福哪個更重要呢？要不，你先交三百元登記吧。”

林先生看著視頻上的應征者信息和照片。一眼相中了“護士”身份的花姐。周姨連忙給花姐打電話要她馬上過來，然后笑吟吟對林先生說看來你真有福氣，那個應征者今天正好休息在家，馬上就過來。

花姐來到婚介所，林先生對花姐的容貌和談吐極為滿意。

花姐和林先生去外面一家茶樓，花姐按照以往見征婚者慣例，點上一大堆酒水飲料零食。林先生問出許多和別的征婚者不一樣的話語，在哪兒工作家里有幾口人等等。讓見多識廣的花姐馬上明白，對方是個老實本分不黯世情的男人。初次見面，林先生就說他中專畢業，現在電力局工作，工資獎金多，父親已經去世，母親在鄉下養老，上海家里只有他一個人……花姐心里已經厭煩了他，只是表面上敷衍著，對方受寵若驚。

這時候，波波的電話又適時來了，那是事先的約定。花姐就掏出手機裝模作樣地說：“什么事非要找我？不告訴你們不要打擾我嗎？誰來了？王主任來了？好！好！你讓他稍等一等，你馬上派車來接我！張總也來了？你讓你手下人來辦就行嘛，還勞您大駕親自跑一趟，我真不好意思！我馬上就回去，請您稍等。”

花姐巧妙地收兵撤退了。林先生依依不舍，問什么時候再見面？花姐敷衍，以后再說吧。對方卻一點不明白她已經回絕的意思，要花姐留下手機號碼聯系。花姐莞爾一笑，初次見面，不太合適吧？

花姐告別林先生，來到茶樓老板那兒拿回扣。按照婚介公司與一些茶樓事先的約定：“紅娘”和應征者約在茶樓見面時點單的收入由婚介所和茶樓五五分成，“紅娘”再與婚介所對半分。為了盡可能多地提成，茶樓的消費都貴得驚人，這種收入在婚介行內被稱為“見面費”。花姐今日讓男子在茶樓消費八百元，自己可以從中得到二百元。

翌日，花姐回到婚介所，興沖沖告訴周姨和波波，斬到一個沖頭！波波說：“花姐，那是你福氣啊！要是天天都斬到這種沖頭，那你過好日子了！”

周姨告訴花姐，那個男士給婚介所打來電話，問她要你的手機號碼。看來他吃煞花姐了。花姐問周姨怎么回答他？周姨說當然不能把手機號碼給他啦。

就在這時候，花姐看到那個姓林的男人竟然走進了婚介所！波波低聲說：“沖頭又來了，花姐，把刀磨快一點！”

林先生見到花姐喜出望外。花姐不得不敷衍他，也是為了斬他。

林先生對花姐說：“我到你說的那家醫院去問過，醫院說沒你這么個護士。”

花姐一愣，沒想到這個男人竟然會真的去她編造的那家醫院詢問，連忙說你聽錯了，自己受醫院委派，現在正在醫學院進修……花姐胡編亂造，男子信以為真。

林先生請花姐外出談談，花姐欣然帶著林先生去了一家很像樣的飯店，幾杯酒喝下去，林先生的眼睛都紅了。他說，他在好幾家婚介所都登了記，已經花掉兩萬多元了，到頭來還沒有談成一個女人，不是他相不中女人，就是他相中的女人相不中他，不知道怎么回事。花姐自然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能告訴他嗎？自己現在不就是正在欺騙他嗎？告訴他真相等于砸了自己和別人的飯碗！他沒相中的女人十有八九是職業婚托，她們根本沒心思和他談婚論嫁，就是看上他的錢，拿介紹費見面費。怎么能相中他？他相中的，差不多都是兼職的已婚女人。

花姐真想告訴他，他再花多少錢怕也是要白花。但是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花姐只能看著他，聽他嘮叨。以前，每逢她這樣挺起高高的胸脯一臉嚴肅地說話時，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總是很尷尬，總是很知趣地不再與她攀談，她能馬上溜掉。但是這個男人卻纏著她不放。林先生反復問她：“你看我怎么樣？”

她只好說你讓我回去想想再說，再考慮考慮。

林先生纏著要花姐給她地址、手機號碼，問：“下次我怎么再找你？”

花姐只得說婚介所周姨和她算是朋友了，以后就到婚介所去吧。也許，還能碰上你需要的女伴呢。

林先生直勾勾說：“別的女人我不要，我就要你做我的家子婆。這輩子我就喜歡你了。”

花姐真是被這個一根筋男人弄得哭笑不得，無話可說。花姐看到他熱情似火的樣子，心有不忍，閃爍其詞地暗示，兩人好像不太合適，但是對方卻不理會她的暗示。

花姐回到婚介所告訴周姨，她不想再見這個男人，就是占天底下所有男人的便宜，也不想占這個男人便宜。

2

林先生以后每個周末都守候在婚介所里等花姐到來，送保健品及充滿他真摯祝福的鮮花。

周姨也覺得這么下去自己心里有愧，勸他，給他介紹別的應征者。可是這個男人就是不要，就是一根筋到底，盯著花姐不放。周姨委婉告訴他，花姐說他思想陳舊。花姐這種時髦女人開銷很大，是很物質的那種女人，而你太老實巴交，你們之間不合適，旁敲側擊好心提醒男人。男人卻堅持花姐是最合適自己的，央求周姨替他再聯系花姐。他就一直坐等著花姐。

波波在旁邊打邊鼓，說：“你坐這兒可是要付錢的。辦一張金卡會員證吧，交納的會費越多，就可以享受星級越高的服務。除了能見到其他應征者，還能讓你見到喜歡的花姐。”

林先生聽到還能見到花姐，當即乖乖辦了張一千二百元的金卡，要周姨馬上和花姐聯系。周姨無奈，要他明天再來婚介所。

花姐得知波波慫恿林先生辦了金卡，大發脾氣說：“退給他！我不想再見這個男人！”

周姨勸花姐：“金卡可以退。但是你就再見一次他，把話說清楚，趁早斬斷不留后患。”

花姐這時也想明白了，不能為了他斷了其他財路，再說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不如讓他死心好了。花姐嘆氣，這么老實的男人，自己都不忍心再繼續欺騙下去，答應周末再和林先生見次面。

花姐沒想到林先生這次沒有隨她去茶樓酒樓，而是硬要帶她去一個地方，拉住花姐的手不放。滿腹狐疑的花姐隨林先生走，竟然來到一家醫院！

原來林先生的母親生重病住院治療，已經時日不多。林先生說：“無論如何我求你，你就算是我女朋友，給我即將去世的母親一個安慰，她這個沒出息的兒子終于有女朋友了！”林先生說著突然朝著花姐要下跪了。花姐看到林先生懇求的目光，為了他是個孝子，只得答應了。

當花姐隨這個林先生來到醫院他母親的病房時，病入膏肓的老人已說不出話，看到花姐，渾濁的眼里露出驚喜。“媽，她就是我跟您說起的我女朋友。她今天特意過來看您，還給你買了水果和保健營養品。”男人趴在母親的耳邊輕輕地說。

花姐坐在床邊的方凳上，看著慈眉善目的老人，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己去世的媽媽。她輕輕地握住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見老人眼角滑出兩顆清涼的淚，是高興的淚。老人顫巍巍地伸出手，把花姐和兒子的手拉在一起，放進自己的掌心攥著，滿是皺紋的臉上欣慰地笑了。她從手絹包里拿出一個戒指，抖索著手給花姐戴上。一種復雜的情愫漫過心田，看到一個老人即將安心離世，花姐的感覺是從未有過的欣慰。

離開病房，林先生很感動，在走廊里連連對花姐說：“委屈你了，謝謝你。”花姐看到林先生像個小孩一樣哭了，花姐自己則是硬忍著。

晚上，花姐徹夜難眠。從開始時候的騙這個男人斬這個男人，到現在心里的內疚，她決定徹底和這個男人斬斷。

3

三天后，花姐主動約那個林先生見面，林先生喜出望外，興沖沖而來。兩人在香格里拉酒店吃飯，花姐比往日打扮得更妖嬈富有魅力，林先生在她輝映下，相形見絀。花姐告訴林先生：“你不要去婚介所了，不要打擾他們做生意。”

林先生可憐巴巴說：“怎么和你聯系？怎么再能見到你？”

花姐很無奈，說：“我今天和你說明白吧，我和你真的不合適。你難道沒有發現？我這個人缺點很多。”

林先生連忙說你的任何缺點在我看來都是優點。花姐說：“你這種男人已經落伍社會了，沒有女人會喜歡你這種男人。”花姐故意用言語刺激他。

林先生卻不在乎，說：“我會跟上時代的。不瞞你說，自從和你認識，我一直看電視‘非誠勿擾’，我會打扮的配得上你。今天我穿的西裝就是在南京路大商店買的。”

花姐一笑，問：“你有多少錢可以養我？”

林先生老老實實說：“我工資加上獎金八千元，在上海灘算是不少的了，真的不騙你。”他還拿出自己的工資卡讓花姐看，還拿出戶口本、房產證，說自己有一套老式工房，但是在淮海路地段好，要是不滿意賣了，去買新房子；母親去世了，老家鄉下還有老房子……他拿出存折，上面有五六十萬元，都是這些年準備娶老婆的積蓄。又拿出個盒子，里面是黃澄澄的金項鏈金熘子，說這些都是他母親留下來準備給她未來媳婦的。他又拿出金手鏈，說：“這些是我從金店買來的。你看看發票我都帶來了，保證是真的黃貨，99.99真金。如果你答應跟我結婚，我保證一定會好好服侍你一輩子……”

花姐搖頭，對林先生說：“你太老實了，你是上海灘上最老實巴交的男人！如果碰上別的女人，動了歪腦筋，你這次說不定就慘了。林先生，找老婆怎么可以去婚介所去找？婚介所里許多應征者都是婚托。實話告訴你，我就是個婚托。我就是個騙子！”

花姐越是這么說，林先生越是喜歡，說：“哪有女人說自己是騙子的？我喜歡被你騙，被你騙得開心舒服。”

看到這種老實男人，花姐幾乎要抓狂了。

就在這時候，波波從外面進來，朝著花姐破口大罵：“你是我老婆，怎么又背著我在外面勾引男人了？快把戒指還給人家！”

花姐連忙辯解，老公，我不是勾引男人，是和他聊聊……

那個姓林的男人見此情況目瞪口呆……

原來，周姨實在為男人迷戀花姐著急，就要波波演一場戲，讓這個男人徹底死心。

林先生失魂落魄來到婚介所，周姨好言好語安慰他，為他介紹了一個死去丈夫不久的下崗女工。

4

就在花姐和這個老實巴交男人糾纏不清的時候，波波也在和一個女人打得火熱。對方是個主治醫生，三十出頭有過婚史，帶著一個小女孩的單身女人。波波說他32歲，研究生畢業，學文科的，隨身帶著修改的詩歌散文，現在正在做一家刊物的編輯。

波波善于傾聽，也很會說話。他說人生的價值在于對家庭的負責，對事業的執著追求，對人性的尊重，以及要有一個善良、寬闊的心胸，能海納百川。“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特別是一個事業成功的好男人更難，但我無怨無悔去努力，真誠希望在將來的人生中能呵護你一輩子。”

女醫生被撩菜男感動了。女醫生帶著撩菜男去家里，告訴他這房子是她自己買的。女兒住在寄宿幼兒園，自己一個人在家住，余暇時只能靠上網打發時間。

當波波和女醫生談得投機時候，女醫生接到電話，要她馬上就去醫院做手術，留下正在幫助她解決電腦軟件故障的波波。

等到女醫生做完手術疲憊不堪回到家，意外發現波波不僅為她修理好電腦，而且已經為她準備了一桌可口的飯菜。波波笑吟吟為她舉杯敬酒，女醫生感動了，這是獨居幾年里她吃到的最可口的飯菜。波波又搜索枯腸說笑話，博得女醫生歡笑。還把自己寫的詩歌散文給女醫生看，女醫生為波波的才華和花功欽佩不已。

當晚，波波就住在女人家里。

波波慷慨大方，好多時候都是自己出錢買東西，女醫生慶幸自己終于找到一個好男人。波波在女醫生進入溫柔鄉時，開始皺眉頭。女醫生問他有什么事，他編造各種謊言，編輯部要各位編輯各顯神通去編書，他苦于沒有資金難以找到好作家。女醫生表示自己有積蓄，愿意贊助波波。

波波和女醫生的關系在飛速進展，他瞞著周姨和花姐。周姨問起他和女醫生的關系怎么樣？波波就編造謊言搪塞。

時間一久，當女醫生把自己的銀行卡給了波波之后，波波覺得可以退出了，說要搬家，因為自己的家拆遷之后可以回遷了，還煞有其事帶著女醫生去拆遷基地看新造好的房子。女醫生信以為真，又給了他一筆錢裝修。波波假意推拒，女醫生纏綿地說：“我人都給你了，這點錢算什么啊？”

一日，女醫生有事找波波，打手機發現波波手機停機，給那家雜志社打電話，對方說根本沒有這個人。女方意識到事情不妙，到處尋找波波，卻再也找不到了。他曾經所住的房子也不過是租來的，新建設好的公寓房子根本就沒有他的房子。

女醫生只得找到婚介所，放下身段述說自己被騙。周姨要她別急，一定會幫著女醫生找到波波。

周姨找到波波，要他承擔責任，勸說波波：“這個女醫生不錯，相貌收入都可以，又有房子，你還是認真考慮娶她吧。”

波波坦白說自己自從離婚后進了婚介所，開頭是想認真再找個女人重組家庭，可是看到那么多的女人圍著自己，于是周旋在她們之間。撩菜上癮了，就像是吸毒一樣。一個男人只要進入婚介所撩菜，就不想再結婚了。

周姨正告波波：“你已經不是在撩菜，而是在行騙。我們婚介所也有底線，今后你不能再來我婚介所了！”

5

周姨幫著女醫生找到波波。女醫生這次還帶著個律師前來，痛斥波波是個騙子，連他寫的那些詩歌散文都是從網上抄的。

波波卻否認自己是騙子，振振有辭說自己是想和她好，是想打算和她過一輩子。女醫生問他為什么要逃之夭夭？

波波說：“非要我說出理由嗎？那好！你的潔癖讓我受不了！上床之前反復用福爾馬林消毒水清洗身體，把我當做手術前的病人一樣對待，還要我反復修剪指甲，使得我生甲溝炎。”波波伸出指甲都陷進肉里的手給大家看……

女醫生見波波連這種隱私都當著其他的人面說出來，氣得渾身發抖。

6

女醫生在律師鼓動下去派出所報案，派出所立案調查，《新民晚報》也曝光了，事情急轉直下。

女醫生和律師找到周姨，認為婚介所有責任難以回避，除了去法院起訴把波波告上法庭，也要把周姨的婚介所告上。周姨再三希望不要法律解決，對方最后表示只有先歸還被騙款子的三分之一，答應今后分期分批還，她才暫時不起訴。

周姨和花姐商量，自己拿出六七萬，希望花姐看在過去和波波情分上也拿出一部分錢救急。盡管花姐言詞激烈，不過最終還是掏錢給了周姨。

女醫生拿到周姨送來的錢表示暫時不起訴。

這件事讓周姨受到牽連，婚介所差點被吊銷執照。因為報刊媒體曝光，周姨婚介所的生意一下子沒了起色。大家都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婚介所是騙人的，用的全是托。

周姨對波波說：“你過去為我賺了不少錢，但是你現在敗壞我婚介所信譽，我留不了你。你走吧。”

波波恢復了嬉皮笑臉，說不能走，他這個人的歸宿只能是在女人溫柔鄉里。婚介所是一個夠刺激的地方。

周姨搖頭，說：“你就是要占女人便宜，早些找個女人成家吧。我這家店，只能混一天算一天了。”

波波請花姐喝咖啡，甜言蜜語和花姐說：“我們把周姨的店盤下來，以后你就是老板娘。我們合作，好好撈錢。”

花姐沒想到撩菜男會有這番心思，說：“你不是為了錢，是為了更方便撩菜！你騙別的女人可以，要想騙老娘我，門都沒有！嘿嘿，你今日找我喝咖啡一定有事吧？說吧，什么事？”

撩菜男拿出一張報紙，報紙上登載一則征婚消息，讓花姐去應征。花姐不屑地說：“從來都是我們朝南坐等人來上鉤，等人家來征婚，哪有我們去應征去上鉤的道理？”

撩菜男笑嘻嘻說：“花姐啊，你不懂，這里面可有大商機。我們聯合去做一次倒鉤，撈一票。得手后，兩人四六分成。”撩菜男在花姐耳邊一番耳語，花姐聽了眉開眼笑。

報紙上那則征婚廣告，男方的相貌被形容得簡直是潘安再世，條件也完美得不得了，什么四十年紀至今未婚，什么有樓房汽車，什么即將定居美國，什么才華橫溢……花姐當即按著對方留的號碼打了電話過去。電話那端是一個婚姻介紹所。花姐說自己今年二十八歲了，女人到這個時候找對象當然很難，如意的郎君更是“天上難找，地上難尋”。那邊婚介所負責人說讓她馬上過去，交費以后就可以跟那位先生見面。

花姐馬上裝扮成成熟女性模樣。花姐有很多假發和各種類型的衣服，根據接待客人不同，有時候她不著脂粉，素面迎人；有時候，她會抹上濃艷的妝，戴上不同的假發，穿上不同的衣服，去見不同的征婚者。

花姐在婚姻介紹所交費，然后見上婚介所引見的這位先生，一番言談之后，男士把她約進里面包間，對她動手動腳，花姐當時就打了他一記耳光，在婚介所里面鬧起來。早就在外面等候的撩菜男以花姐哥哥身份趕來，說他已經了解清楚，這是一個有名的無業混混，他多年以前就結婚了，媳婦也是個無業混混，哪里有什么樓房和汽車，說有自行車助動車就不錯了；什么才華橫溢，他拿起筆在紙上都寫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沒想到今天在這里冒充有錢人來行騙！然后徑直找到婚姻介紹所的經理，是賠償損失，還是想曝光？經理一時間慌了手腳，最后，不得不答應賠償花姐損失費。

大獲全勝的花姐和撩菜男走出婚介所，花姐把錢分給撩菜男。撩菜男推卻，笑嘻嘻說：“我要你錢干嗎？為你花姐做事我義不容辭。”

花姐沒想到這家婚介所經理翌日來周姨婚介所，要求支援婚托。平時婚介所之間互通有無，大家拿出記錄的資料，針對不同性格、不同經歷、不同年齡和職業的征婚者，進行歸類和分析研究，制定出具體的應對方式。

這個婚介所經理在周姨婚介所正遇上花姐，頓時明白昨日上當了。于是，花姐東窗事發。花姐只得向對方賠禮道歉，賠償損失。

周姨大怒，痛斥花姐：“你背著我在外面做敗壞婚介所生意！婚介所一套嚴格規定，你不是不知道，誰要是違反規定就等于砸了自己的飯碗！我不能讓行騙的人在我店里！你走吧。”

因為這件事，花姐和周姨掰了，離開了婚介所。花姐心里憋著一口怨氣，朝著波波出氣。波波脫口而出說：“花姐我可是為你好。得得，你的損失我賠償。大不了我撩菜時再去撈一把錢。”

花姐生氣：“你不是說愛我，以后不再去撩菜嗎？都是假話！”

波波笑嘻嘻表示自己金盆洗手，今后再也不做撩菜男，和花姐好好過日子。花姐一再表態她不會嫁給他。她不會相信他這個男人！

7

花姐因為和周姨嘔氣，好久不去婚介所了。但是心里又想著去那兒。這幾年她已經把婚介所當成自己的安身之地，和周姨親如姐妹，現在一切都過去時了。就在花姐愁腸百結的時候，沒想到周姨登門而來。

周姨主動說，那時候我是在氣頭上說了不該說的話，冷靜下來覺得自己不應該。我想過了，我們這些年風風雨雨過來了，我們兩個是絕配，誰也離不開誰。花姐也說，我已經把婚介所當成自己棲身之地，把你當成姐姐一般。

周姨和花姐重釋前嫌，和好如初。

周姨推心置腹勸花姐：“你已經三十出頭了，女人最好年華即將過去了，要抓住這個青春尾巴啊。你已經當了五六年婚托，五六年里見的男人沒有上千，至少也有幾百吧，就真沒有合適的？”

花姐說剛來婚介所時候，也確實想找個男人，但是隨著做婚托擺脫了經濟困境，而且存款日漸豐厚，衣飾越來越名貴，原本想度過難關就收場，可心里的欲望卻已經一發不可收拾。最初常常為自己的行為羞愧，陷在自責的情緒里，時間長了便麻木了……

對于花姐的心里話，周姨適時說道：“花姐啊，你要做婚托到幾時啊，總不能一輩子都當婚托吧？你和波波怎么樣？其實他對你也是不錯的。你們認識這幾年也是有緣。你不要他？為什么？因為他是二婚男？”

花姐說不是嫌棄二婚男人。

“你和他就是一對歡喜冤家。如果你真的想結婚成家，我這兒有個對象，我給你留著。”周姨拿出一份征婚資料放在花姐面前，“人家打電話告訴我，還上門來和我談。對方早年去新加坡留學發展，現在是個很有實力的企業家，在上海有分公司。兩年前妻子去世，留下一個四歲女兒，因為要在新加坡和上海之間來回奔波，弄得焦頭爛額，因此很急，迫切要娶一個妻子為賢內助和幫他打點家務。越快越好。花姐啊，雖然對方是二婚，但是我看看靠譜。不瞞你說，他老家就在徐匯區那邊，我還特地去他老家那邊查詢了一下，是個好男人。”

花姐感動，拒絕周姨關心又不合適，表示那就見見面吧。

沒想到就是這么一說，花姐卻意外墜入愛河。

對象是一家新加坡公司的老總。花姐一襲白衣白裙，素凈的臉上未施任何粉黛，妖嬈的身段卻打扮得清秀婉約，別有一番風味。老總男子見到花姐走進賓館咖啡屋，立刻眼光溢彩。花姐剛坐定，他就述說自己的生活狀況，經濟條件，表白自己的時尚見解。看得出，他對花姐很中意，竭力想在短時間內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他經營著一家大公司，有別墅，有轎車，兩年前妻子去世，家里有一個四歲的女兒，想要找一個溫柔、善良、年齡在三十歲左右的女性，如果成功了，可以和他一起經營公司，或者一起去國外。

這時候，男人的四歲女兒蹦蹦跳跳從屏風后出來，沒想到和花姐一見如故。老總男人說他女兒也喜歡她。第一次約會后，就往她的面前放了二千美金，還給了她一個鐲子作為見面禮。

花姐把鐲子拿到金店玉器柜臺問這個鐲子真假，本以為是假貨或者是一般貨的花姐從玉器店老法師那兒聽到，價值十五萬元，純正的緬甸翡翠。這不禁讓花姐大吃一驚。

翌日，花姐和男子見面，歸還翡翠鐲子，說：“這么重的禮物我受不了。”

對方淺淺一笑，說：“你不要有負擔，即使我們不成功，這也算是我一份心意。拿著吧。”

花姐認真問，先生為什么不找更年輕的女孩子？

對方認真說：“上海的朋友是為我介紹過，我也不能算是一個傳統人士吧，但是現在的女孩子還是讓我受驚嚇，見面第一次就要在賓館和我同房……這次回來，我只能有兩天時間，除了打點上海分公司業務就是見你陪你。我沒有很多時間戀愛，但我對你是一片誠心，請你考慮。”

本來花姐打算不過是完成任務，贏得一筆見面禮就走人，以后找個借口回絕就是了，但是對方的真誠，對方溫文爾雅彬彬有禮打動了她，還有總經理太太的頭銜吸引住了她，別墅轎車以及去國外生活的前景吸引了她，不禁怦然心動。于是，她和老總男人交往起來。

按過去花姐和男人周旋的常理，花姐只看重男人的錢，可對這個男人她真是鬼迷心竅，每次男人從新加坡過來的一兩天時間里，她還拿自己的錢給他買東西，還向他獻殷勤，向他討好，還為他親手編織了圍巾，特別是給老總女兒買了好多玩具。于是，這個老總男人更是喜歡花姐。老總說：“我女兒一直在我面前問你，阿姨什么時候來新加坡？”

老總男人每次從新加坡來上海，都給花姐送來時尚的衣裙和包等。花姐穿上之后，每次在婚介所里引起紛紛贊賞議論。

花姐和一個新加坡老總男人親密的事，盡管花姐沒有告訴波波，別人的議論還是飄入波波耳朵。這讓波波很著急。他向花姐表白自己心跡，花姐卻讓他走開！她不會相信他。波波說英雄難過美人關，美人難過金錢關。你是看中他的錢不是？

在海邊沙灘上，花姐摟著她的心愛男人，路過的女人和男人都要看她幾眼，更別說在不遠處跟蹤而來的波波醋勁大發，抓耳撓腮無計可施。終于按耐不住的他上前挑釁，遭到花姐痛斥。

花姐現在一門心思想嫁給老總男子，其中也有一點是為了報復撩菜男。

這更讓波波焦急萬分。撩菜男告誡花姐，做婚托有個行規，那就是不能對顧客動真情，動了真情的就不能叫托了。花姐說她可不想學周姨那樣一輩子不結婚，她就是想做托的時候能夠找個好男人，做自己一輩子有依靠的丈夫。現在，她找到了。

8

花姐打定主意要和這位有錢男子過一輩子，隨男子去新加坡了。她和周姨深情告別。就是不讓撩菜男知道。

花姐隨男子去了新加坡。

就在舉行婚禮前夕，老總男子和花姐談話，讓花姐驚愕的是從來不問她過去的老總男子開始問她過去從事什么職業？花姐順口說是搞婦聯工作，老總笑笑，好像是在婚介所吧？對對，這算是婦聯工作。花姐吃驚了。老總又問具體干什么工作呢？花姐編造說是工作人員，做紅娘。老總笑笑說是婚托吧？嗯，也算是紅娘。問花姐做婚托和多少個男人接觸過？談過多少朋友？有沒有知心的？花姐已經被問的汗流浹背，老總又一一說出花姐和什么男人接觸過，又去婚介所斬婚托同行，對不對？我沒說錯吧？老總是娓娓道來，和聲細雨，但是花姐聽來如芒刺在背，幾乎要崩潰了。

花姐再也忍受不住，一橫心，凜然說道：“不錯，我承認我過去是做過婚托，是騙過不少男人，但是自從跟了你，我打心底里就要改邪歸正，和你好好過一輩子！既然你討厭我過去，那好……”花姐從手上褪下鐲子，扔在桌上，然后說：“你以前給我的東西我都會一一還給你！”

老總卻笑了，說：“花姐啊！我不是和你算賬，這些都是我送給你的結婚禮物。我還會送給你一份更豐富的結婚禮物！”

花姐愣住了。

老總說：“花姐啊，我這么說這么做，我不是為了你過去的往事不要你不愛你，是因為我發現有個男人比我還愛你。這個男人這么急急從國內趕往新加坡來找你，說明他對你一片真心，就是我也抵不上他這片情意。”

老總拍拍手，這時候從屏風后面出現了風度翩翩的波波！

花姐頓時明白了一切，上去就給了波波狠狠的一個耳光！

波波捂住臉，懇切地說：“花姐，我這個人有許多壞毛病，還是個二婚，一直混在婚介所做婚托……我三天兩頭去婚介所，一天不去就好像失魂落魄，是為了撩菜去占女人便宜嗎？現在我明白，不是的。自從我從周姨那兒知道了你和這位先生去新加坡，我明白了，我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只要我見了你，我心底里就會安寧，我生活才有奔頭……沒有你，我真不知道今后生活會是什么樣子。花姐，我要和你過一輩子…… ”

波波淚光閃閃，出自肺腑的一番話讓花姐為之流淚。

老總微笑著說：“波波向我坦白了所有一切，因為他有勇氣說出這些，我很佩服他贊賞他，我祝福你們。”

老總又對波波說：“我看你年富力強，如果你愿意，我在大陸的公司今后由你負責打點，就算我請你幫幫忙，行不行？還有，你的夫人也會幫助你，做好賢內助。花姐，你說呢？”

……

9

陽光燦爛。

上海虹橋國際機場。

波波和花姐手拉手滿臉幸福地從機場出來，周姨已經在等候迎接。

就在這時候，一輛警車來到機場出口處，兩個警察上前給波波戴上手銬帶走，原因是他欠下以前那個女醫生借據上的錢，逾期未還。

波波對警察說：“等等，讓我和未婚妻說一句話。”

波波上前在花姐耳邊說了一句，花姐頓時眼淚嘩嘩流了下來：“從今以后這輩子我就撈你這把菜。”

波波被警察帶走了。周姨緊緊摟住幾乎要暈過去的花姐……

（責編/鄧亦敏 插圖/桑麟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