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瀟



五月的地中海,潮濕悶熱的海風剛剛深入亞平寧半島腹地,倫巴第平原上的人們已經開始了五年一次的盛會,智慧的米蘭人懂得如何采集來自全世界的食材精華,并用藝術的手法將它們烹飪為全世界人民向往的佳肴……
咦,畫風好像不太對。不過米蘭世博會的主題“滋養地球,生命的能源”(Feeding the Planet,Energy for Life),確實可以借用中國的一句俗語來闡釋,那就是“民以食為天”。這是世博會歷史上首次以食物為主題,通過本次世博會的日程設計我們可以看到,在豐富的各國家館以外,還有9個群展和5個主題展區以食品為主要內容,可謂是“舌尖上的世界”。
這其中最為精彩的無疑是本次世博唯一城中展——位于“三年展館Triennale”的“食物與藝術”主題展,通過各種裝置藝術、視覺影像、大師作品等共同來訴說百年中食材與加工方式的演變,眾多畫作、電影和裝置藝術,以一種藝術的方式向我們詮釋食物的意義。
“食物與藝術”展在占地約700平方米的場地里,從首次世界博覽會舉辦的1851年開始,敘述了100多年來人類與食物的關系,以及藝術家在食物題材上的表達。其中除了意大利畫家基里科(Giorglio De Chirico)、美國藝術家沃霍爾(AndyWarhol)的作品,還有喜劇泰斗卓比林(Chades Chaplin)的影片。此外,場內還搜集了眾多餐具、烹調器材、廚房擺設等。走在展場里,可以體驗從家庭包辦飲食的時代,慢慢跨入工業化生產,最后進入了當代快餐食品的階段。
正如策展人、藝術史學家Germdno Celant說,“這次展覽包含了所有的媒介和語言形式,從繪畫到雕塑,從影片到裝置藝術,從照片到廣告,從設計到建筑,從電影到音樂與文學……這是用多重語言訴說從1851年以來的食物故事,私人、公共收藏家提供的各式具體對象,就像是一塊塊的馬賽克,最后拼湊出生命力。”
食物對于人們來說,也許是一件習以為常的事物,在每天的生活中,總是會接觸到各種有關食物的信息。但當食物以這種藝術的感知方式呈現于人們的眼前時,也許,通過這種特別的理解方式,能夠更為多角度地去探究食物背后所蘊含的種種觀念。其實,在日常生活中的種種表征背后,往往體現著不同地域人們的生活習慣和對于食物的思索與認知。
在意大利藝術評論家杰馬諾。切蘭為該展覽長達960頁的目錄冊撰寫的介紹性文章中,這樣寫道:“該展覽旨在展示人們對藝術和食品的考察與成果,而對藝術和食品的觀察被視為分析社會和文化因素的一個重要方面。”所以可以看到,對藝術和食品的考察己逐漸成為我們多角度認知和探究歷史文化的一個重要線索。并且該展覽還提出了“世博會可能對公眾品味和習慣造成的影響”有關的問題,這里涉及到藝術對于公眾審美情趣的影響。所以,可以看到,這次米蘭世博會對于藝術與食品的關注,有其必然的深層文化原因。
因此本次展覽,主要是通過多元性的藝術視覺呈現方式,去直觀地展示食文化。在當今,人類已經進入了圖像的時代,所以這次展覽所呈現的,其實也是當前以視覺直觀呈像的趨勢思維。
米蘭世博會通過多個視角為我們呈現了藝術與食物的種種關聯性,和其背后所蘊含的社會文化意義,在深層為我們展示了審美觀念的深層轉換和發展。通過繪畫中食物題材不同表現手法隨著時間的變化,我們可以看到,策展人通過多個視角的穿插去探究藝術與食物之間的聯系,食物題材因不同的圖像表述類型,而產生了不同視覺意義,從而通過對于不同類型圖像表述特點的分析,可以發現食物與藝術有著諸多層面的意義生成機制。
意大利藝術評論家杰馬諾。切蘭對此論述到:“國際性展覽邀請公眾將注意力放在收集在一起并一起展示的人工制品上,從一個文化到商業的角度評估這些物品,這樣的展覽對于推動審美學的轉變功不可沒。”通過米蘭世博會對于藝術與食物全方位的展示,將使人們全面地了解背后所生發的審美意義的發展脈絡。
繪畫中的食物
James Ensor的靜物畫作品《靜物與鴨》中,我們可以看到,藝術家只是依據自身的審美經驗去描繪了一個日常的景象,James Ensor是19世紀比利時著名的表現主義畫家,他一生未離開過故鄉,畫中常常具有粗獷的筆觸和明亮的色彩,在這幅靜物畫中,藝術家James Ensor對于靜物的刻畫主要凸顯出其表現性的繪畫語言,對于形體細節作了忽略,以更好地表現一種粗獷的個人風格。所以可以看出,在藝術家James Ensor的眼中,食物已具有建立在其既定審美思維模式之上的形式趣味。
在Giuseppe De Nittis的作品《花園里的早餐》中,表現了一個意大利家庭早餐的視覺場景,在餐桌的食物搭配中,可以看到意大利人早餐的飲食搭配習慣,意大利人的早餐非常的簡單,主要是咖啡與面包。所以在視覺圖像中,這一獨特的地域生活習慣被清晰地表達出來。所以當我們觀看《花園里的早餐》這幅繪畫作品的時候,猶如置身于意大利晨曦初露的早晨,在充滿花香的院子中,安靜地享用著濃香的咖啡與香甜的面包。
從上面對于Giuseppe De Nittis的作品《花園里的早餐》的分析中,可以發現關于藝術視域中食物的主題,往往交織歷史與文化更為廣闊的語境。在2015年意大利米蘭世博會中,藝術與食物的交織點成為展演組成的一個重要部分,并且對于這個主題作以多個層面深入地學術性探究。
在克勞德·莫奈的作品《主廚》中,可以看到西方典型的廚師的餐飲工作服,在西方,廚師的帽子的高低一般決定了廚技的好壞。所以我們可以以此來考證食文化中與其相配的服飾特征。通過這兩幅19世紀末的寫實畫作,可以從飲食習慣與服飾的層面去探究社會文化中的一個景象,所以,在這里,圖像具有了歷史層面的意義。
在另一個層面之上,便是對于食物直觀性的視覺呈現,這里主要體現于藝術家在食物題材與器具上的表達,表現了藝術家對于食物題材與器具純粹之美的感悟,以強調事物本身所具有的一種特殊的審美品質。endprint
在意大利20世紀著名靜物畫家莫蘭迪的作品中,藝術家以單純的形體組合使得整個畫面洋溢著寧靜的和諧,莫蘭迪曾這樣論述他的作品:“那種由看得見的世界,也就是形體的世界所喚起的感覺和圖像,是很難,甚至根本無法用定義和詞匯來描述。事實上,它與日常生活中所感受的完全不一樣,因為那個視覺所及的世界是由形體、顏色、空間和光線所決定的……
我相信,沒有任何東西比我們所看到的世界更抽象,更不真實。”在他的畫作中,現實中的靜物被抽離了具體的形體,而具有了更為本質的抽象美,表現了一個純粹化的精神世界。
法國20世紀著名的立體主義畫家喬治·布拉克的這幅作品中,我們看到了關于食物有關的視覺題材的新的樣式,在喬治·布拉克的作品中,他以立體主義的造型手法,將靜物分解為各種色彩、曲線、以及不規則形狀,并且奇妙地組合為一種新的形態,呈現在觀眾的眼前,在他的眼中,通過各個的角度來描繪眼前的對象物,將其不同角度所呈現的物體形象并置于同一個畫面之中,以此才能真正地表達出對象物最為完整的形象,所以喬治·布拉克主要通過這種造型手法去打破古典式的錯覺空間,以營造出他眼中真實的物體形象。
從藝術家James Ensor,Giorgio Morandi和GeorgesBraque的作品中,我們主要是通過藝術家個人性的審美趣味而認知與食物有關的視覺意義,這里主要是一種純粹性審美體驗,所以,可以看到與食物有關的視覺題材,不僅可以讓我們認知歷史長河中一個真實的瞬間,而且,也讓我們體味到其所擁有的審美性特征。
到了戰后,藝術家安迪沃霍爾的作品中,食物具有了符號性的象征意義。圖像中的香蕉形象,是藝術家安迪沃霍爾為搖滾樂隊地下絲絨設計的第一張專輯封面,為了更好地理解圖像所生發的象征意義,首先需要對于地下絲絨樂隊作以了解。二戰后的美國,因戰爭的獲益,使得美國在經濟與社會層面達到一個頂峰,所以整個社會洋溢著輕松愉快的情調,在這個大的社會背景下,地下絲絨樂隊卻提出反時代潮流的意識,講出了社會的無力感與種種禁忌,使搖滾樂具有了批判精神,成為充滿自省以及反映社會不公的音樂形式。“Life Was Saved By Rock&Roll”這句由Lou Reed的“Rock&Roll”中所唱出的名言,至今對于搖滾樂有著巨大的影響。而第一張專輯《TheVelvet Underground&Nico》成為搖滾樂歷史上的一張劃時代的經典之作。而封面香蕉的圖像從而成為音樂經典之作在視覺層面上的象征性符號,人們往往通過這個視覺象征性符號去辨識其背后所承載的意義,即地下絲絨樂隊對于搖滾的奠基作用。
在攝影師Sharon Core的作品《Apples in a PorcelainBasket》則表現出類似于意大利17世紀著名的藝術家卡拉瓦喬的作品風格,即對于眼前景象的現實主義描繪,在作品中藝術家Sharon Core對于水果的擇取沒有依據一種理想化的審美視角,而是如實地展現了現實中水果的特征,如水果表皮因為時間的原因,而腐爛發黑的樣子,藝術家對于水果沒有過多的修飾,同時又通對影像的處理讓照片呈現出繪畫般的寫實而超越現實的效果。
餐廳的演變
Gerardo Dottori,西米諾之家的餐廳,Collezlone privata,Archivio Gerardo Dottori.Perugla Dottori的這間餐廳裝置展現了家庭包辦飲食文化中的一個場景,我們可以整個空間被家庭溫馨的氣氛所籠罩,精美的吊燈懸掛于餐桌之上,讓人仿佛走進那充滿溫情的家庭聚餐之中。
荷蘭風格派核心人物之一、與蒙德里安齊名的凡杜斯堡設計了這間兼具舞廳與影院功能的咖啡廳,體現了具有現代主義室內空間布局,整個空間被簡潔的斜線所分割,使得空間布局趨于規整,家庭的溫情被現代都市生活的休閑的氣氛所取代。這正是那一時期現代藝術運動對人們生活空間的影響表現。
關于凡杜斯堡對斜線的執著,還有一段有趣的藝術史逸聞,相傳1924年凡杜斯堡與蒙德里安發生爭執,最終導致了同年的(暫時)決裂。而很長一段時間以來,藝術史家通常認為二人決裂最重要的原因正是對繪畫中線條方向的看法:蒙德里安拒不接受斜線,杜斯伯格卻堅定維護斜線的動態感,也著實在藝術實踐中廣泛采取運用。決裂后,凡·杜斯伯格為自己的藝術設置了一種新概念,即以斜線為特征的基本要素主義。
在藝術家Charles Rennie的作品魚形勺叉中,勺子和叉子已不僅僅留存其實用性,而且具有了審美性特征,藝術家通過對于形式的巧妙設計,從而抽離出了勺子和叉子原初形狀中的審美因素。所以當藝術介入實用工具之后,在其實用性的基礎之上,充分凸顯了其原來未被發掘出的形式美感。
Ambrogio Pozzi,錐形餐具組合,Environement PierreCardin/Franco Pozzi,1969,DDD Collection,Genova,Courtesy Vittorio Dapelo
在藝術家Arman的作品中,他通過將生銹和未生銹的勺子和叉子的并置,來體現歲月的流逝感,通過銹跡來訴說它們曾經與食物相關的故事。可以看到藝術家Arman是以一種時間視角去看待與食物有關的用具。
Claes Oldenburg and Coosje vanBruggen,站立的叉與意面Ⅱ,1994,Fiberglass painted with polyurethane
Nikolaj Mikhailovich Suetin,咖啡壺,1923,Tsarenkov Collection.Londra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