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陸飛魚
上次聽到黃琦雯,是兩年前的單曲《春天里》,當時一陣小驚艷,以為她援引老電影音樂進行創作,只是一時興起。然后,這個才女就倏忽一下不見了。再然后,過了兩年,聽到了這張《M&M音樂電影院》專輯。原來,這真是一個喜歡國語殘片的摩登女郎,只身躲進《鳳凰于飛》、《西廂記》、《鶯飛人間》這些殘片里,唱著歷史煙塵深處的老電影的音樂,也把自己的所思所感變成了一部色彩斑斕的音樂電影。
“摩登與復古”是黃琦雯身上的醒目標簽。在我看來,所謂“復古”,不是因循守舊的Re peat,不是邯鄲學步的翻唱,而是俯身貼地,從“古董”里刨出珍寶,發現真摯的意趣,并把“古董”里的意境、格調變成詞曲、樂器、人聲。黃琦雯是有心人,她從畫質漫漶模糊,舊式國語發音飄忽不定的殘片里,找到了久違的真意,呈現在《M&M音樂電影院》專輯上面,就是感情充沛、流轉精巧,歌詞與情緒具備電影質感,浮著光色,印著票根,一幀接一幀翻開來。專輯里的《阿哥阿妹》原曲出自電影《蘆笙戀歌》,黃琦雯在存留云南民歌的基調上,進行了“可視性”的改造,整首歌幾乎就像按圖索驥的MV劇本,在淅淅瀝瀝的懷舊聲場里啟幕,仿佛燈光暗下老膠片放映機開機,鏡頭轉場,下一個場景,流水般的都市女聲,氣聲裊娜,哼唱自在,閑情雅意有色有相,輕快的節奏可以跟著慢舞。
《何日君再來》只是借了耳熟能詳的懷舊名稱,言說的是都市女子的情思感悟,娓娓道來,借著電影看自己,入戲太深,一不小心自己也成了電影主人公。這首歌完全可以當主打歌,流行潛質突出,結實的鼓點,輕盈的吉他彈撥,營造出了時間流逝的緊迫感,反過來,那吐氣如蘭的和聲似在挽留舊時光。《四季歌》里畫龍點睛的民樂間奏調和的一片閑情和遐思,在明麗的電子氛圍里,聽者可以在電影畫面里自由穿梭。
不用聽完整張專輯就能感應到,《M&M音樂電影院》專輯里一半是電影,一半是黃琦雯自己。所以我的理解是“M&M”,不是“Music&Movie”、“Me&Movie”的意思,而是“Me&Me”才對。雙面黃琦雯,一個我在電影里看見另一個我。一個黃琦雯,神色與情致古風古意,氣定神閑于固有的步伐,把玩寂寞,守著陽光守著心情,風和日麗才出來唱唱歌;另一個黃琦雯,摩登女子入時打扮,也會煩惱于愛欲生死,看時間流逝如指間沙。
《愛的小夜曲》是一首貼心呢喃的小曲,八音盒的樂音撒開了童話般的基調,在流行爵士的底板里,細膩編織的弦樂亭亭如蓋,像觀海聽風,眼見長橋臥波,帷帳吹動,恰逢“一一風荷舉,天天是晴天”的意境。《愛的感情債》讓人驚訝,黃琦雯還能唱地道的閩南語,原本綿軟的酒廊情歌,在鋼琴、大提琴的SOLO下,興之所至優雅清澈,回首燈火闌珊處有你。 《M&M音樂電影院》不是黃琦雯的Cosplay游戲,是她的感情宣言,借著電影敘述生活,關照內心。她看國語殘片,看到心里去了,吐納成詞曲、聲部、調門,達觀而動人。絲綢質感的聲音,順滑,黏稠,落落大方,學院派的修養悠然得體;她有高音,卻不去炫技賣弄,有真情實感,也不去故作煽情,吐納與收放,拿捏得剛剛好,這范兒端得大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