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CBD的現代服務業集聚動因及其作用機制探討

■ 沈小平 教授 蔡曉娜（深圳大學經濟學院 廣東深圳 518060）

基于CBD的現代服務業集聚動因及其作用機制探討

■ 沈小平 教授 蔡曉娜（深圳大學經濟學院 廣東深圳 518060）

基于CBD的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的主要動因包括區位條件、主導產業、資源要素、經濟水平與政府作用五個方面，相互協同構成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的充分條件或必要條件。不同城市在不同的特定歷史條件下，上述因素與特定情況相結合對CBD現代服務業集聚演進起著誘導與指導、促進與推動作用，并形成特定的作用機制。

CBD 現代服務業 區域集聚影響因素 作用機制

引言

作為城市功能及產業發展水平標志的中央商務區（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簡稱CBD），從上個世紀20年代起源于美國的“商業會聚之處”，演變為集聚商貿、金融、信息、科技、文化等服務并發揮城市核心功能的現代服務業集聚區。1923年，美國芝加哥大學社會學家歐內斯特·伯吉斯（E.W.Burgess）在研究芝加哥等北美大城市結構形態時，首次提出“中央商務區”（Central Business District，簡稱CBD）（蔣三庚，2008）的概念，賦予其城市“社會功能核心區”的內涵。不同學者分別從城市經濟學、城市地理學、商業地理學和商業經濟學等不同學科的角度對CBD進行了研究。二戰結束以來，CBD逐漸發展成為城市建設容量、交通設施、人口集中度以及地價等經濟指標上的峰值區域。美國、西歐各國、日本的一些城市以及新加坡、中國香港相繼形成了各具特色的CBD，成為國際大都市經濟繁榮與發展的動力與標志。國內學者關于CBD的研究多以紐約、倫敦、東京、新加坡、中國香港等國際大都市或沿海區域的CBD為研究對象，研究內容主要集中于對CBD發展背景與特點、現狀與趨勢的梳理，以及發展模式的比較、對我國的啟示和借鑒等方面。產業集聚形成于某個區域很可能是由一個偶然的歷史事件所決定的，正如克魯格曼所說特殊歷史事件將會在產業集聚區形成過程中產生巨大的影響。如果說一個城市在某個歷史時期由于某個歷史原因促使了CBD的形成是一種歷史的偶然，那么，全球許多城市在特定的區位條件、特定的經濟發展水平、以特定的產業為先導、集聚特定的資源要素，在政府的特定作用下，CBD在這些城市紛紛崛起，這意味著具有其自身的特點、也存在共同的發展規律。在CBD向綜合化與生態化轉型升級、并從城市中心向副中心及城市周邊擴展的時期，研究形成與發展的動因及其作用機制以探尋其發展演變規律十分必要。因此，本文在對若干國際大都市CBD現代服務業形成與發展條件進行比較分析的基礎上，著重探討CBD現代服務業形成與發展的動因及其作用機制。

CBD現代服務業集聚的影響因素

（一）區位條件

區位優勢是CBD形成較早且發展較快的充分條件，如城市擁有貿易港口、具備國際或區域市場樞紐等優勢條件。曼哈頓早在荷蘭殖民者統治時期，已形成美國東北部最大的貨物集散地和貿易港；倫敦因跨泰晤士河、鄰近海口使其具有便利的水路運輸條件，促進了貿易的興起與繁榮；新加坡位于馬六甲海峽主要樞紐，以轉口貿易、航運等服務范圍為發展主軸；芝加哥是連接歐亞市場東西向紐帶和連接北約市場南北向紐帶，從芝加哥出發兩天內通達75%的北美市場；中國香港位居亞太地區要塞及美洲與東南亞間轉口港的位置，是連接北美洲與歐洲時差的橋梁，為貿易運輸等服務業創造需求和條件。

除依賴自然稟賦塑造的區位優勢，也有歷史積淀而成的區位優勢。比如東京新宿早在明治時期由于鐵路的開始，成為較為主要的生產和生活物資的中轉站和物流中心，大正昭和初期因市內電車和郊外鐵路的連接，成為西郊重要的交通樞紐和新興的繁華商業街，目前已成為郊外數十條輕軌終點和都內所有相連接的巨大交通樞紐；巴黎拉德芳斯因毗鄰老CBD ，有緊密連接新老CBD便捷的公共交通網絡。

（二）先導產業

從CBD形成較早且發展較快的城市來看，一個共同產業特征是以金融、保險、房地產（稱為FIRE）和商務服務業為先導產業集聚形成中央商務區，成為CDB現代服務業集聚的誘導條件。在CBD形成時期，金融、保險、房地產及商務服務業部門的集中程度比較高，FIRE的集中程度更為明顯。以曼哈頓、倫敦和東京為例，CBD形成時期為20世紀70年代至90年代，從FIRE和商務服務業從業人數比例（如表1所示）來看，CBD中FIRE的從業人員占整個FIRE就業人數比例的50%以上，呈現出FIRE以CBD為中心的高度集聚。

CBD的先導產業隨經濟發展在不斷演變。其一，因區位優勢形成貿易集聚中心，隨著貿易業發展規模的擴大，逐漸衍生出對金融、保險、信息及專業服務需求，并因服務業的特殊性帶動其他相關服務業的集聚發展，促進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呈現綜合化趨勢。譬如，曼哈頓老城于18世紀末已形成了為貿易、航運服務的金融保險業集聚區，21世紀以來信息服務業、知識服務業等新興服務業集聚態勢顯現；倫敦城因歷史緣由形成金融中心，西敏寺區形成以公司總部和專業服務為主體的中央商務區，帶動了法律、咨詢、會計等中介服務業集聚發展；新加坡獨立初期以商業和對外貿易為主導形成了貿易集聚中心，發展至今金融業已成為主導產業；巴黎拉德芳斯發展初期以零售商業為主，兼有金融保險服務業，目前已形成“歐洲最卓越的商務辦公區”而享譽世界；其二， CBD服務業主導產業的形成源于當地的工業基礎，發展與工業密切相關聯的生產性服務業。1980年芝加哥立足金屬加工、食品等傳統制造優勢，致力于引進新興高科技工業中的管理、研發、營銷等與制造業緊密關聯的生產性服務業；作為工業大市的東京因工業轉型升級需要，新宿形成了以產業研發和技術創新為特色的集聚區，上世紀80年代末，CBD開始集聚大量的金融保險及各種類知識型服務業。

表1 20 世紀70-90年代曼哈頓、倫敦市和東京CBD從業人數占比(%)

（三）資源要素

CBD現代服務業集聚的形成與發展，實質上同知識、信息、技術、人才、企業家及資本等資源要素的集聚緊密相聯。首先，擁有技術型勞動力要素就業于服務業占比提高到70%以上。20世紀八九十年代，紐約、倫敦、巴黎、東京以及香港服務業就業人數比例均達到70%以上，新加坡接近70%。紐約從事服務業的人數從1970年開始顯著增加，至1993年從62.4%上升到88.7%；上世紀80年代末，倫敦服務業就業人數占比86.2%（姚為群，2003）。其次，知識、技術及人才高度集中于CBD。倫敦的金融創新及其金融集聚發展得益于知識、技術與金融的融合，這種無形資源吸引了世界500強企業中大部分在此設立分公司或代理機構；中國香港CBD集聚了大量專業人才，包括律師、會計師、經濟師、精算師、系統分析師等；東京集中了日本17%的高等院校和短期大學以及27%的大學生，還擁有占全國1/3的研究機構。第三，產業資本聚集為CBD繁榮提供了資金流支持。如曼哈頓股票市場興起，創造了得天獨厚的投融資平臺與環境，吸引大量風險資本及投資家。政府資金投入也是CBD資本集聚渠道之一。

（四）經濟水平

CBD的形成與發展同城市經濟發展水平相適應。相應的城市經濟發展水平為其CBD的形成與發展創造了經濟基礎條件。國際大都市CBD的形成源于一定的城市經濟發展水平，形成時期人均GDP指標顯示一定的規律。

第一，CBD形成時期的人均GDP臨界值區間在5000-10000美元。上世紀70-90年代，是歐美及日本、韓國等發達國家的國際大都市CBD快速形成階段，在相近的時期實現了人均GDP突破5000美元，隨后經濟保持了10年以上的高速增長，很快實現人均GDP從 5000美元至10000美元的突破。以紐約、中國香港、新加坡在CBD形成時期人均GDP為例，如表2所示。

第二，一個國家(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其產業結構密切相關，當服務業占GDP比重達到50%-80%區間時，經濟發展前沿城市的CBD進入快速形成與發展時期。上世紀80年代后，日本服務業占GDP的比重超過50%，到1993年上升至57.6%；法國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為62.0%，到2004年該比重上升至75.8%；1970年后，英國的第三產業占GDP的比重為52.4%，同一時期美國服務業占GDP的比重則達到了64.0%；1988年，中國香港的服務業占比達70%。國際大都市CBD形成與國家產業結構變化關系表明，當服務業在三產業中占比超過50%取得主導地位后，國際大都市和經濟發展前沿城市CBD進入快速形成和發展時期。

（五）政府角色

國際大都市CBD在形成與發展過程中政府扮演著重要角色，注重城市功能規劃、基礎設施建設、資金引進及投入，不同區域在不同時期政府行為的側重點有所不同。曼哈頓政府按照城市發展規劃引導社會資金投向基礎設施、提高服務能力；倫敦政府則致力于法規體系的完善，被公認為擁有全球最專業的國際金融服務律師團隊之地，受到世界各地投資者的信任；中國香港中環CBD的形成與發展充分發揮開放市場的功能，政府致力于創造金融服務環境以吸引國際資本，推行國際標準促進高效透明的規范化管理；東京都在副都心興起的CBD，政府則發揮主導作用，通過城市經濟發展戰略規劃對集聚區及其產業進行明確定位，瞄準制造業緊缺的生產性服務業。“新宿副都心開發計劃”對新宿CBD進行規劃定位，成立“財團法人新宿副都心建設公社”引進社會資本，官民一體化加快建設（蔣三庚，2007）；芝加哥政府于1980年開始確定并貫徹執行“以服務業為主導的多元化經濟”的發展目標，通過對服務業規劃定位促進商貿、金融、會展業集聚發展；巴黎拉大芳斯CBD的繁榮受益于組建EPAD（拉德芳斯區域開發公司）的運作，該組織在拉德芳斯集聚區開發建設過程中發揮的作用是按照政府的發展規劃運用市場機制集聚整合資源，促進服務業集聚發展。

集聚動因的作用機制

誘導CBD形成的因素有很多，特定歷史背景、特定發展階段、特定的市場需求都對誘發CBD的形成會產生影響。通過對國際大都市CBD形成的一般規律的總結，其主要誘導因素與發展條件包括區位條件、資源要素、經濟水平、先導產業和政府作用五個方面，其中任何單一的因素都不足以支持和解釋CBD現代服務業集聚的形成機制。不同城市在不同的特定歷史條件下，上述因素與特定情況相結合對CBD現代服務業集聚起著誘導與指導、促進與推動作用，并形成特定的作用機制。

（一）支撐作用

CBD形成與發展的區位選擇與區位優勢密切相關，區位優勢在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過程中發揮支撐作用。國際大都市CBD發展歷程表明，在形成區位優勢的條件中，國際港口是一個直接而重要的基礎條件。國際港口為進出口貿易提供了基礎條件，促進了生產與交換的繁榮，從而為生產性服務業和貿易服務業發展創造了市場需求，并有助于吸引資金、人才、信息等資源的集聚，這樣的經濟基礎為服務業的需求與供給提供了保證，從而加速CBD形成與發展（代文，2007）。

（二）先導作用

服務業主導產業在CBD形成與發展中發揮先導作用。CBD的演進過程主要分為商業為主的功能混合、專業分區的綜合功能和商務功能升級并逐漸向綜合化、生態化發展的三個階段（洪繼元，2005）。先導產業選擇定位對CBD形成與功能演變具有決定性作用。現代服務業是一個豐富的產業體系，由一系列不同類型的服務業構成，分別為生產提供配套服務、為生活提供保障服務以及為社會提供公共服務。國際大都市CBD形成過程中產業集聚規律表明，在不同的城市和不同的時期皆有不同的先導產業類型，早期CBD以貿易服務和商務服務為先導產業，隨后相繼以金融業、專業咨詢、信息服務、科技服務等為先導產業。

表2 紐約、中國香港、新加坡在CBD形成時期人均GDP比較 單位：美元

先導產業的選擇受到區域經濟水平、城市產業基礎、市場需求和政府引導等因素綜合作用的影響，其定位必須同國家經濟增長方式、城市經濟發展戰略相適應并發揮引導作用，同城市產業結構演進方向以及產業發展規劃相匹配并起著帶動作用。一方面，CBD對先導產業形成吸聚性并向關聯服務業傳導，使得先導產業具有多樣性，相互之間存在緊密關聯性。另一方面，先導產業在CBD發揮著引領作用，逐步推動CBD現代服務業集聚的形成與發展。

（三）融合作用

CBD對資源要素的集聚作用是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的必要條件，成為區域經濟活動與經濟增長貢獻的原動力，其資源集聚路徑：一是來源于區域自身的資源稟賦，二是市場需求的拉動，三是政府引導集聚。除傳統的土地、勞動力、資本等資源外，現代服務業集聚更依賴于密集的文化教育資源、科學技術資源和企業家資源，成為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的內生動因。技術與金融的結合、專業化的人力資本為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提供了重要動力，并起到革命性的推動作用。CBD為資源的有效集聚和產生集聚效應創造了條件、提供了平臺，促進科技創新、知識溢出、思想共鳴、信息共享與企業家精神結合，使得資源的集聚效應得以高效釋放。

（四）催化作用

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總量和社會資本積累達到一定水平便成為CBD形成的催化劑。人均GDP比較客觀地反映國家或區域的經濟發展水平，構成了一國居民人均收入和生活水平的主要物質基礎和重要參照指標，決定和影響著一個國家或城市在社會建設方面的投入取向、投入能力與投入水平。當人均GDP從5000美元至10000美元區間，對服務業集聚發展產生顯著的催化作用：第一，形成對服務產品需求的拉動力。促使產業結構由勞動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轉變，以高新技術產業為支撐，加快先進制造業發展，從而拉動與之相適應的現代生產性服務業迅速崛起，服務業取代工業占比超過50%而成為主導產業。促進生產性服務業集聚式發展成為新的趨勢。第二，國民收入分配結構出現新變化。中產階層崛起成為經濟發展和消費支出的中堅力量，如在美國、日本、歐盟等國家和地區，中產階層占全社會家庭總數的比重都在70%以上，構成現代服務需求市場的主要來源。第三，服務業收入彈性提高，人均收入的增長拉動服務消費需求快速擴張，生活性服務業需求快速增長。服務需求個性化與綜合化，消費結構多元化、消費形態綜合化、消費方式一體化，市場需求的誘導作用促使微觀企業結構發生新變化。從規模以上工業企業為主導、制造業集群引領經濟增長，開始轉變為以中小微型企業為主體、現代服務業集聚發展成為經濟增長的新生重要力量。第四，投資來源結構發生變化，社會資本的積累能力提升，投資能力增強、投資方式從分散分布式投資轉變為集約集聚式投資模式，形成對知識、技術、信息、人才、資本等現代服務業要素集聚平臺建設投資的推動力，從而，促進知識信息與服務產品的結合、人才與資本的結合以及技術與資本的融合。適應通過集聚整合資源要素來提高資源使用效率的要求，以追求資源協同與集聚效應。

（五）他組織作用

現代服務業產業系統是一個復雜巨系統，具有自組織系統特征，其形成與發展演變動因來自于自組織和他組織的協同作用。在國際大都市CBD形成與發展過程中，政府的作用是不可或缺的他組織力量，成為促進CBD建設的重要推動力。政府的他組織作用主要體現在經濟發展戰略及城市發展規劃、引資與投資、基礎設施建設以及政策支持與法規保障等方面。在不同城市不同時期所起到的作用存在著差異。政府發揮作用的途徑有三種：第一是主導型，以政府為主導，運用市場規則。按照政府意愿，通過制定規劃、制度安排、設立管理機構、投資營運公司等方式推進CBD建設與發展，提供公共服務與產品支持，在資源要素配置方面實施傾斜。第二是指導型，以市場為主導、政府指導相結合。政府側重于政策指引、法規保障，并通過建立標準、規范監督、明確準入條例，實施負面清單管理等方式發揮指導性促進作用。第三是誘導型，以市場為主導、政府調控。創造性地提供系統性的支持環境與承載條件，建立激勵誘導機制，誘發服務資源要素集聚。并通過完善基礎設施、構建創新平臺、打造創新文化環境和公共服務環境等途徑，創造適宜的承載條件，促進CBD現代服務企業各成員間的創新合作，誘發集聚效應。

結論

國際大都市服務業集聚發展歷程表明，城市經濟發展在經濟總量、人均GDP和其他經濟指標相似的情況下，產業結構乃至產業組織形式存在相似性。城市區位條件和經濟發展水平決定現代服務要素集聚的需求及程度，要素集聚產生集聚效應及報酬遞增。先導產業選擇定位對CBD現代服務業集聚形成與發展演變起著重要的引領與帶動作用。隨著CBD發展與繁榮，對城市經濟及區域經濟增長的拉動力與貢獻率增加、區位優勢得到提升的同時，負外部性和不經濟現象會隨之產生，中心城市問題也會出現，促使傳統商業擠出并向周邊擴散，逐漸置換以金融服務、信息服務、專業服務及科技服務等新興現代服務業態，現代服務業區域集聚成為未來的主要發展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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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規劃基金項目（13YJA790096）“現代服務業區域集聚發展協同機制與政策效應研究 ”；深圳市哲學社會科學“十二五”規劃研究課題（125A014）“世界現代服務業發展經驗與深圳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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