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里讀書

商艷燕

看到一個書名《憂傷的時候，到廚房去》，不知道內容如何，但書名打動了我。憂傷不憂傷的時候，我一天都要去廚房無數(shù)次，廚房是一個主婦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都不得不去的地方。去廚房當然是做飯，不是為了憂傷，可是廚房的確能夠療傷，雖然多少有點兒迫不得已。

葉傾城在一篇散文中說讀書寫作的人們雖然渴望擁有書房，但人們最喜歡讀書的地方卻是枕上與廁所，古人比現(xiàn)代人多一項，是在馬上。現(xiàn)代人享受不到騎馬讀書的樂趣了。馬有思想、認得路，四個蹄子悠悠地踏在閑花野草間，讀書人捧著書在上面晃晃悠悠地也不看路。有馬呢。現(xiàn)代人騎車或者開車，不見有人挑這個時候看書。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看手機的人不少，很愛學習的樣子。人家都說現(xiàn)代中國人太忙，忙著趕時間忙著掙錢，唯獨忙著看書的人在路上幾乎不見。

其實讀書人還是挺多的。當你自己喜歡讀書時，你就會遇到更多喜歡讀書的人，大家在各自的圈子里安靜地存在著，不張揚不喧鬧。你自己的生活方式決定你遇到的人。

不過葉傾城忽略了一項，如果這個讀書人是女人，那么她最喜歡的地方也很有可能是廚房。

即使到了今天，女人再怎么能干，似乎骨子里還本能地擺脫不了“做飯與照顧家庭是女人的天職”這種意識，男人的想法就更別提了，女人做飯?zhí)旖浀亓x，幾千年的老傳統(tǒng)了。要想徹底顛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按說錢鍾書與楊絳都是做學問的吧？可是我在楊絳的書里看到她生孩子時錢鍾書笨拙地照顧她的情景，就可以看出來平時做飯照顧人都是楊絳的事，男人偶爾做一次就值得贊揚了。

所以會看到一位作者這樣解讀林徽因。說世上的男人都愛林徽因，殊不知世俗男人是不配愛她的。世俗的男人就是嘴里說愛著你的才華，實際上還是要求女人像賢妻良母一樣先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做完才去看書？林徽因帶給世人的印象是才華出眾美麗多情，殊不知她在生活中其實脾氣并不如臆想中的那般好。她常常會因為花費了太多時間照顧家庭而發(fā)脾氣。她要做學術做報告搞研究寫詩寫文章，哪有那么多的時間去做平常女人必須去做的事？如果一個男人喜歡林這樣的女人，那么就一定要接受她不會給你世俗的滿足的心理準備。一個家里如果出了讀書寫作的人，總有一個人要付出犧牲，時間上的情感上的來成全另一個人，這就是生活。

時間都是那么多，世事想兩全，只有從時間里面“偷”時間。所以好多人只能跟睡眠里“偷”。我現(xiàn)在不敢從睡眠里“偷”太多，每天接送孩子好幾趟，不敢在路上放松半點精神。能“偷”的時間就是在廚房。我已經壓縮了許多事情，不逛街，不聚會，不閑聊，不玩手機，可即使這樣時間還總是不夠。

坐下來打字要時時看表，掐準了時間必須去做飯，做飯這事按說可大可小。十分鐘煮碗面是一頓飯，三幾個小時熬一鍋湯燉肉也是一頓飯，既然有孩子就要把做飯當成天下一等大事，不然孩子的肚子可不好糊弄。洗菜淘米炒菜，這些都要占著兩只手，有些不一樣，非得慢功夫。比如熬粥烙餅之類，半分鐘不能離灶。巴巴地等著時，讀書就填補了這空白。

因為路遠時間短，我總是提前把飯做好，做飯時我總是一個人，做飯時讀書我發(fā)現(xiàn)非常有利于思考，靈感也頗多。在廚房里讀書有點兒迫不得已，但有時也能讀出樂趣。不比在枕邊與廁所讀書的快樂少。

許多讀書的女人都表示，最喜歡當下的時光，最不喜歡青春。因為那時過于青澀，也沒有什么太快樂的事情發(fā)生青春就結束了。倒是現(xiàn)在心慢慢地沉靜下來，在讀書寫字中體會到人生況味，能夠把握自己的生活，才懂得了幸福。但想起小時候做女孩子的時候也有好處，媽媽在廚房做飯，自己以看書為借口不去幫忙，從早看到晚，時光太長而書太少。現(xiàn)在呢，時光太少而書太多。就連去廚房都要抱著書看。

我有一位女友寫道：成了家的女人的浪漫最多也就是在做飯時打個愣怔。在廚房里看書，多少也讓人有點兒憂傷。但是，憂傷的時候不一定要去廚房，去廚房的時候也不一定全是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