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君
“這是歐洲社會一個危險時期”。如今,穆斯林移民帶來的“伊斯蘭恐懼癥”,在歐洲一些地區蔓延。二戰后歐洲引以為傲的多元文化受到深刻沖擊,現在的歐洲對外來文化的政治寬容度在下降,歐洲夢正出現裂痕。
新年伊始巴黎發生的《查理周刊》遭遇恐襲事件震驚了世界。歐洲反恐警報也不斷拉響。1月15日,比利時東部城市維爾維耶市中心,在追查曾赴敘利參戰分子的行動中,警察與三名嫌疑人槍戰,擊斃兩人。16日,巴黎郊外一郵局發生人質劫持事件,槍手最終被捕,人質獲釋。17日,英國警方在倫敦斯坦斯泰德機場逮捕一名18歲的女性恐怖嫌疑犯。2月14至15日,丹麥發生數十年來首次致命襲擊。一名持槍男子先后襲擊哥本哈根一家文化中心和一處猶太教堂,造成多人傷亡……
“我們回來了”,2月25日法國《查理周刊》推出復刊第一期。與此同時,美國《石板》雜志定義的“《查理周刊》效應”,正在歐洲形成洶涌的反穆斯林情緒,“這有可能改變德國乃至歐洲的政治生態,甚至默克爾的連任都將受到影響。”
近期,德國多個城市爆發大規模的“PEGIDA”(愛國歐洲人反對西方伊斯蘭化)游行,僅德累斯頓一地參與人數就達25萬。
“捍衛自由”與“褻瀆權威”之間的激烈碰撞仍在歐洲繼續,其背后的種族矛盾、文明沖突等深層次社會問題不斷發酵。
“愛國歐洲人”的情緒
《查理周刊》復刊前兩天晚間,法國總統奧朗德出席法國猶太人代表委員會年度晚宴,批評反猶現象為“麻風病”,聲稱法國將毫不手軟打擊極端主義和反猶主義。
“言論的對立,觀點的沖突,隨處可見,更嚴重的是暴力交鋒……《查理周刊》槍擊案的沖擊波遠沒有平息。歐洲社會該如何對待穆斯林群體,這一群體在歐洲的歷史處境和未來狀況,成為人們反思和爭論的焦點。”英國倫敦城市大學傳媒學院教授約翰遜·懷特評價道。
“伊斯蘭屬于德國的一部分……德國人不要追隨偏見和歧視,不要被利用”……盡管德國總理默克爾不斷向外界宣揚這類觀點,但還是沒能成功阻止“愛國歐洲人反對西方伊斯蘭化”運動在德國乃至整個歐洲散布“反穆斯林”情緒。
據報道,在德國生活的穆斯林約330萬,占總人口的5%,大都來自土耳其,其中不乏社會名流。但德國貝塔斯曼基金會近日民調結果顯示,德國非穆斯林公民中已有57%視伊斯蘭教為一種威脅。此外,約40%的受訪者認為穆斯林就像是“本國的陌生人”,約25%的人甚至認為,應該禁止穆斯林移民到德國。相反,接受調查的穆斯林對國家和社會顯示出強烈依戀感。
“悲傷背后隱藏著裂縫。”人們近年來也能感受到歐洲自我身份的斷裂。英國《金融時報》帶著濃重的憂郁警告歐洲,“要同時警惕兩種同樣可怕的思潮:排外主義和極端主義。”
穆斯林處于兩難狀態
據法國內政部統計,1月法國各地記錄了176件仇視穆斯林的攻擊行為,比2014年全年的數字還多。“在不正常的社會氣氛下,真的把每個穆斯林都逼成了極端分子,英國、德國,還有法國,還會像今天這樣安定嗎?”打黑工的里尼質問道。
據估計,當前居住在歐洲的穆斯林達2300萬人,但穆斯林移民的失業率卻比歐洲裔移民高出5個百分點。
移民主要來自前殖民地國家。印度人和阿富汗人往往選擇去英國;阿爾及利亞、利比亞、馬里等西非和北非國家的人,目的地總是法國。包括穆斯林在內的移民,最早是二戰后歐洲一些國家因為勞動力缺乏而請來的。即便生活艱難,外來勞工仍逐漸在歐洲扎下根。
據法國“緊急反種族歧視”協會調查,有阿拉伯姓名的人就業時容易遭拒,也很難租到房子,甚至想進入高檔夜總會都會被拒之門外。族群間的鴻溝在逐漸加大。
穆斯林移民的高生育率也讓歐洲人感到擔憂。2010年底,英國《每日電訊報》稱,“穆罕默德”已成為英國新生兒最常見的名字。據估計,2050年,穆斯林人口將超過歐洲總人口數的20%以上。
“法國穆斯林處于兩難狀態。”法國《費加羅報》分析說,他們一方面認為極端思想和極端行為與伊斯蘭宗教信仰不符,自身形象被恐怖分子抹黑;另一方面,又覺得恐怖襲擊發生后,溫和的穆斯林也成為人們攻擊的靶子。
“如何解決移民問題,這關系到國家未來。尤其在反恐形勢嚴峻的今天,對待日益龐大的穆斯林群體,政府的協調作用很關鍵。”法國前總理德維爾潘說。
排外浪潮再度興起
“9.11是歐洲穆斯林問題的分水嶺。”有分析指出,9.11之前穆斯林與歐洲主流社會之間長期存在隔膜,但不足以引發沖突,關系總體平穩。穆斯林問題主要集中在各國內部穆斯林的教育、就業、治安等方面,政府和民眾的關注程度很有限。但9.11之后,國際社會又經歷一系列恐怖襲擊,歐洲對穆斯林問題的關注程度直線升溫。
“伊斯蘭恐懼癥”,上世紀70年代伊朗宗教領袖霍梅尼創造了這個詞匯。如今,穆斯林移民帶來的“伊斯蘭恐懼癥”,在歐洲一些地區蔓延。在西方政界和學界精英眼中,社會內部宗教和文化的對抗,已成為割裂歐洲的斷層線之一。
2014年,英國非法移民數量激增,“管住邊境”成為英國國內熱議的話題。偷渡者大都來自阿富汗、敘利亞和蘇丹等國。“我親眼看到他們偷渡時在卡車車底扒車被碾死,太可怕了。但他們來了,搶走我們的工作,這也令人氣憤。”一名卡車司機說。
作為歐洲接納移民歷史最悠久的國家,英國移民政策的重大轉向和排外浪潮興起,正是歐洲社會對待移民問題變化的一個縮影。
民調顯示,英國穆斯林約占總人口的4.4%,20%的人認為西方社會與伊斯蘭教不可能相容,35%的人覺得英國人不信任穆斯林,46%的人認為英國對穆斯林的寬容度越來越低。
半島電視臺去年曾報道,近十年英國穆斯林移民囚犯數量增加一倍,監獄里的囚犯14%是穆斯林,每7個在英國的穆斯林中便有一人因暴力和吸毒被拘捕。
“美國、英國、德國等國很多媒體都做過類似這樣的報道,而關于穆斯林的正面報道少得可憐,要說明什么呢?穆斯林是洪水猛獸?這只能嚴重誤導大眾。”約翰遜·懷特認為。
“碎裂的社會”
在巴以沖突加劇、極端思想不斷滲透等因素的交互作用下,極右翼勢力、穆斯林移民和猶太人的矛盾交織在一起,情況變得更加復雜。
“歐洲不再對猶太人友好這種說法一點也不夸張。”美國智庫“新美國基金會”研究員亞斯查·蒙克在《外交》雜志網站撰文,分析歐洲反猶主義的現象和本質。他認為,穆斯林與猶太人之間關系緊張的事實,被長期掩蓋。“更惡劣的是,一些政客為了一己之私經常鼓動穆斯林和猶太人彼此爭斗。真正的問題不是穆斯林移民能否學會容忍猶太人,而是瑞典、意大利和波蘭等國的多數民眾是否把穆斯林和猶太人視為本國成員。”舒斯特說,歐洲的一些反猶主義傾向是他5年前不敢想象的。官方統計數字表明,2013年,德國發生了788起反猶事件,2014年則增長到864起。
據調查,穆斯林只占德國人口的5%,但25%的人明確表示不喜歡猶太人;在西班牙,穆斯林人口不到3%,卻有近50%人討厭猶太人。
“右翼民粹主義反對移民的立場不過是過時的‘種族凈化論’翻版,最終將導向法西斯主義的老路。”亞斯查·蒙克說。
(清風醉雨薦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