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持平原游擊戰爭的模范

韓俊俊　楊晨

呂正操，開國上將，一生頗具傳奇。曾任張學良的副官、秘書，后在1932年任東北軍116師647團團長，率部到熱河參加對日軍作戰。1936年，參加了張學良、楊虎城發動的西安事變，西安事變和平解決后，呂正操重返東北軍647團任職，由于中共黨員在647團的革命活動引起東北軍上層反動軍官的警覺，要求把647團拆散和其他部隊混編，呂正操任新編691團團長，繼續開展抗日救亡活動，期間加入中國共產黨?？谷諔馉幦姹l后，呂正操率部奔赴抗戰前線，途中脫離東北軍，改編為人民自衛軍，成為冀中平原抗戰的一支主要力量，在冀中平原上樹起了第一面共產黨抗日武裝力量的大旗。在平原作戰中靈活運用地雷戰、地道戰、蘑菇戰、頂牛戰等新戰法，屢建戰功。

在中國抗戰勝利暨世界反法西斯勝利70周年之際，為了銘記歷史，緬懷先烈，回顧那段崢嶸歲月，我們有幸邀請到了呂正操之子呂彤羽，講述父輩經歷的那段烽火連天的抗戰歷史。

敢于向日軍作戰的東北軍647團

1935年6月，一個炎熱的夏天，投降日本的鐵甲車隊隊長白堅武，勾結日本企圖用鐵甲車隊沖進永定門東邊的城豁口，與日軍里應外合侵占北平。當時呂正操率領的647團擔任北平城防，負責北平的安危。那時日軍在中國十分猖狂，很多人懼怕日軍，主張不起沖突，但擔任團長的呂正操不畏日軍，頂住來自上面的壓力，堅決抵抗，終于打跑了鐵甲車隊，后來又在豐臺全殲鐵甲車隊，叛軍全部覆滅，但呂正操部隊無一傷亡，這次勝利大振人心，對北京的抗日情緒，包括對在北京的外國人影響都很大。

“打完之后，當時指揮部在永定門城樓上，我父親接受采訪，采訪的人中有一個叫卡爾遜，后來作了羅斯福的軍事情報官，當時負責北平美國領事館警衛工作”，呂彤羽興奮的講起父親與卡爾遜的初次相識，卡爾遜對呂正操十分欽佩，也極為熱情，在城樓上緊緊握住呂正操的手：“你指揮得好，這一仗打得太漂亮了”。

就是這位卡爾遜，后來在1938年的時候，遵循羅斯福的指示專門到中國了解抗戰情況，1938年兩次到共產黨的根據地，在第二次，受到毛主席的接見，隨后從延安出發到冀中，會晤了已是八路軍第三縱隊司令員的呂正操。他在美國有影響力的報紙上報道了冀中平原抗日根據地的情況，引起各國的極大注意。

抗戰時期，在敵后根據地對共產黨、對八路軍的所見所聞，深深的影響著卡爾遜。從冀中敵后根據地離開，在冀南見到了鄧小平，雙方深入交談，鄧小平當時提到美國正在賣廢鋼鐵給日本，和日本人沒有斷絕關系，變相的支持了戰爭，支持侵略，卡爾遜顯得很驚訝，連忙問是真的嗎？于是鄧小平詳細的把情況、消息來源告訴了他。后來卡爾遜回到美國，開始大聲疾呼反對把廢鋼之類的軍用物資運給潛在的敵人，講述中國抗日的武裝力量，并為八路軍的抗戰做了很多宣傳。但因為這件事得罪了日本人，日本人就上訴到他的上級，卡爾遜得到警告，憤而辭去了海軍陸戰隊的職務?？栠d與羅斯福聯系密切，按照羅斯福的要求，卡爾遜先后寫了17封信通過羅斯福的秘書，直接交給了羅斯福，卡爾遜個人對共產黨的看法，對中國抗戰的看法深深的影響了羅斯福，也直接影響了后來美國對中國抗戰的態度。

到了1941年，卡爾遜又回到海軍陸戰隊，把在八路軍學到的 “官兵一致，軍民一致”，這兩條總結成工合精神，并用這種精神組織了海軍陸戰隊突擊隊，自己擔任突擊隊隊長，羅斯福的兒子擔任突擊隊的參謀。在1942年8月用八路軍游擊戰的經驗突襲馬金島，11月又參加了瓜達爾卡納爾島戰役，取得成功，成為振奮美國的戰斗英雄，對美產生很大影響。戰后，美國影片《工合》就是反映卡爾遜運用八路軍游擊戰術進行馬金島偷襲戰經過的。據呂彤羽回憶，“在很小的時候曾聽父親說，卡爾遜的那套辦法是跟我在冀中學的”，而“冀中抗戰對外、對美的影響非常多，卡爾遜的例子只是其中之一”。

1935年12月9日，“一二九運動”爆發，負責北平城防的呂正操，支持北平學生的愛國行動，指示部隊主動配合學生游行示威，援助學生進城，受到學生的歡迎和稱贊。其實當時共產黨黨員孫志遠和劉瀾波一直在呂正操的部隊活動，并派很多入黨的學生到團里做干部，所以在呂正操的647團的共產黨非常多。這支部隊從很早起，部隊中的骨干就是共產黨員，也為后來成為共產黨的部隊打下基礎。

舉起冀中抗日武裝大旗的人民自衛軍

呂正操在回憶錄中寫道：冀中人民用鮮血和生命保護了我們，培育和壯大了人民子弟兵。我雖然不是冀中人，但是我一直把冀中當作自己的家鄉。我對冀中父老，一直念念不忘，至今聽到冀中的鄉音，還是感到格外的親切。他稱自己是“冀中的兒子”。

在抗戰時期，冀中地區對共產黨有著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黨中央對于冀中的部署和重視，是從洛川會議開始的。1937年8月22日至25日洛川會議召開，會議決定把黨的工作重心放在戰區和敵后，在敵后放手發動群眾，開展獨立自主的游擊戰爭，開辟敵后戰場，建立敵后抗日根據地。而在洛川會議與毛澤東游擊戰理論中，都談到平原游擊戰，但在實際中只是試探性的、小部隊、季節性的派出，對平原怎么開展游擊戰，當時并不太清楚應該怎么搞。后來呂正操率部作戰，才打開冀中游擊戰的局面。

抗日戰爭全面爆發后，呂正操率部奔赴冀中抗戰前線。1937年10月10號，在梅花鎮阻擊戰中，改編后的691團以較小代價，擊斃擊傷日軍八百人，這是侵華日軍在河北省境內首次遭受重創，是當時影響很大的一次戰斗，打破了“皇軍不可戰勝”的神話，有力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者的囂張氣焰。但第二天日本在梅花鎮進行了報復性屠殺，“讓老鄉走，老鄉不走，老鄉說，打仗礙不到我們的事，基本都沒有走，抬擔架、送傷員的老鄉走了一些個，整個梅花鎮兩千五百人讓日本鬼子屠殺了一千五百人?！眳瓮鹛崞疬@次慘案仍痛心不已。日本原先策略是希望靠屠殺恫嚇老百姓，使之放棄抵抗，但燕趙大地自古多慷慨悲壯之士，再加上河北地區本身的抗戰熱情就高，這次慘案起到了反作用，越發地激起了河北的抗日情緒。

當時，呂正操已經入黨，北方地下黨希望他留在河北抗日，于是10月14日，呂正操兩個營的部隊，在小樵鎮決定改編為人民自衛軍，他擔任司令員，成為一支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人民武裝力量，自此這支部隊在冀中大地的抗戰史上留下精彩的一頁。1938年4月，中共中央批準成立冀中軍區，呂正操任軍區司令員。

冀中地區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人、財、物、糧食非常豐富。如高陽當時是紡織大鎮，抗戰時期在此制造了大批的軍服。據呂彤羽介紹，5.1反掃蕩之前，八路軍每人軍糧一天1.3斤，5.1反掃蕩后，下降到了7兩?！拔腋赣H說在40年的時候，一年收的糧食兩年吃不完，于是發動群眾，上萬人把糧食綁在褲腿里背在肩上，跨過鐵路為晉察冀、陜甘寧等根據地運送糧食。”

呂彤羽認為，冀中除了人財物外，最為重要的是河北的地方黨組織發展的非常好，早在1923年，受李大釗指示，河北安平就建立了農村第一個黨支部，之后安平成為黨活動的中心。冀中地區良好的黨組織基礎，為呂正操武裝反“掃蕩”和“蠶食”，及后期黃敬在冀中開展工作、發動群眾提供了重要基礎?！昂颖笔】谷盏幕A很好，這就是為什么我父親能一下把冀中抗戰形勢發展起來，這個基礎就是黨的基礎，包括后來黃敬在做冀中工作時非常順，但后來他調到冀魯豫去時，工作就沒有在冀中那么順利，這是因為冀中黨的基礎工作做的非常好?！?/p>

當時，日本情報中有冀中所有干部的名冊，但就是抓不到人。“共產黨靠的是廣大人民群眾，人民永遠是靠山，日本人有冀中干部所有的名冊，可是就是找不著人”。在冀中，發生一件事，為了保證八路軍夜里行軍不被日軍察覺，當地百姓自發的把60萬只狗打死，狗皮給八路軍做衣服?！凹侥系墓肪痛虿幌氯ィS敬就說，群眾基礎沒有做到這個程度?！?/p>

從河北的抗日軍史上講，主要有兩支部隊，一支是孟慶山組織的河北游擊軍，這是毛澤東認識到冀中的重要性后，為了試探平原作戰的可能性，派孟慶山到冀中依靠地方黨組織建立起來的。

另一支是以東北軍兩個營為基礎的呂正操的這支人民自衛軍部隊，這支部隊除了呂正操為開國上將外，還有多個開國將軍，這支部隊為黨提供了大量優秀的軍隊干部，整個軍隊素養非常高。呂彤羽提到，宋任窮曾經這樣評價父親：“呂正操是共產黨員，最早到冀中組織武裝，跟日本頑強斗爭，利用了北方黨組織和東北軍歷史上打下的好基礎，對冀南根據地的建設起了很大的作用?！眳握俚臇|北軍身份，以及在冀中抗戰中的重要作用，得到毛主席的格外關注，在冀中困難的時期，把當時129師的工兵主任王耀南派往冀中（支持地道戰、地雷戰），并囑咐說：“如果呂正操將軍出點問題，看怎么收拾你，必須馬上去，絕對不能讓冀中出問題，不能讓呂正操出問題?！焙髞碓诩街懈鶕?，呂正操與黃敬、程子華、王耀南等一起與冀中軍民，在戰爭最重要的時刻，普及了地道戰、地雷戰，開展敵后抗日斗爭，創造了平原抗戰的一段傳奇。其中，地道戰尤其引人注目，也受到了中央的肯定，在國內外也獲得極大的影響。后來，呂正操積極推廣，到41年末期已經得到全面推廣。

冀中的糧食和財物一直受日軍覬覦。1942年5月1號，日本華北方面軍司令官岡村寧次組織了殘酷致極的“五一大掃蕩”。在“大掃蕩”剛開始，因地道圖紙泄密發生了5·27北疃慘案，造成800余人遇難，村中120余戶中，24戶被滅門，這是發展地道戰以來，出現的最嚴重的一次傷亡。日軍的暴行引起了群眾極大的憤恨，廣大軍民在呂正操帶領下，依靠地雷戰、地道戰、破襲戰等方法與敵人斗智斗勇，最終使岡村寧次的“鐵壁合圍”破產。

呂正操將軍戎馬一生，幾經生死，從東北軍到人民自衛軍，從國民黨到共產黨，經歷過國共合作、抗日戰爭，也與周恩來、張學良等歷史人物掛鉤，一生傳奇非一筆能夠寫完，但“正大光明，操行世范”的品行一筆流芳，銘記在歷史的記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