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小涵
《五月女王》的世界里,她在北二倉庫醒了,這個只有爸爸的她,卻不止一次瞥見了另外一個她——“媽媽”。一個人沉思的時候,“媽媽”柔軟細長的手臂似要懷抱著她。一個人面對黑夜,只因發現了“媽媽”也能把這夜當作她的吻了。她知道,梔子花香就是“媽媽”的信號。
她總是一個人,總被忽略和遺忘。她想像那些穿著花裙子的女孩一樣,拋開破舊的運動褲,又總覺得那一切與她毫無關聯。在幼兒園得到一次午餐分筷子的機會,她幸福、驕傲,像女王一樣;和陳倩倩那樣可愛夢幻的女孩成為好朋友,是幼兒園被孤立的她從未想過的事。她沉浸在自己的是非對錯中,誰也不知道,確切地說是沒有人關注過她的喜怒哀樂。
在她自己看來也不全是孤獨的,因為有張沛。她可以為了他的不理睬而一夜未眠,為了他的排球比賽早起而欣喜,為了他的邀請而受寵若驚的男孩。她心底那份唯一不變的柔情,只為了他而綻放。那個俊朗的少年,成了他一生的羈絆,到最終也沒舍棄。這詛咒般的存在,從地底生根,蜿蜒盤旋,扼住了她情愫的喉嚨。
她是可以幸福的,但她過山車般的命運,怎么會到這兒就停止翻轉?
袁清江,來自偶然的妹妹。她的出現占據那一大半本該屬于她的寵愛,甚至于她所期望的那一切。但她永遠不會恨,她怎么可以去恨,誰都知道她決心會愛她的,因為那是她的妹妹。
袁清江就像是她面前的鏡子,照的全是與她相反的一面。清江像她的名字一樣,溫柔而嫵媚,她的活潑開朗懂事像江水一樣奔騰而來。與高個子的排球隊員的姐姐不同,她是學校大型活動的主持人;與曾被孤立的姐姐不同,她受到幾乎所有同學的歡迎。就連對張沛愛慕的方式,也是不同于姐姐的期期艾艾的熱烈直白。
她就這樣被事實沖刷著自己的貌似強大實則脆弱的心。直到岑仲伯的那個緊緊的擁抱,不是父親抱她上下自行車的敷衍的擁抱,那么深,那么近。這個滿嘴臟話,打架一流的男孩,保護著高大的平凡的她。她不明白那些愛,應該說不知如何回應。只得一次又一次回答鎮上的人:“我跟他沒關系。”更不明白父親為什么因為他而把她關進了北二倉庫的那個破房子里。
她終于還是擋不住身體無限的增長,成了巨人。破房子外的世界,也跟著破裂。在這平樂鎮上,有什么不可能,別小看了那些假笑的人。她的母親早跟岑仲伯的父親跑了,她的妹妹并不是撿來的,而是同父異母的至親,張沛跟妹妹結了婚,妹妹的情人說起來是張沛的叔叔。
啊,人不都這樣嗎?袁青山沉入的世界對于其他人來說,只是一片黑暗。她的終結到底是生命的嘶吼還是嘆息?
(顏歌,真名戴月行,被《羊城晚報》推為最具影響力的十大“80后”作家之一,曾獲“全國第四屆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萌芽》雜志2002年度最歡迎小說獎。代表作品《關河》《十七月葬》《異獸志》《五月女王》等。)
指導教師熊芳芳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