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價”手機號引爆親情第一案

葉子

丈夫去世后，妻子想將他的手機號碼留作紀念，孰料，繼女卻通過移動公司將這組號碼過戶到自己名下。妻子認為亡夫的手機號碼作為遺產的一部分，應該屬于自己。她在多次到移動公司投訴無果后，一場全國首例手機號碼繼承案拉開了帷幕……

初涉商海邂逅離異男，“老少配”婚姻幸福美滿

徐玉靜1982年出生在遼寧省盤錦市，父親是做汽車輪胎生意的，家境富裕。大學畢業后，父親為鍛煉徐玉靜，將公司交由獨生女兒打理。

2007年秋的一天，徐玉靜應邀參加行業協會舉辦的聯誼活動，不小心將飲料濺到了一個中年男人身上。徐玉靜急忙道歉并拿紙巾要替他擦拭，中年男人卻大度一笑：“沒事的，這么多人，你能把飲料濺到我身上，說明咱們有緣。”徐玉靜被他的豁達和幽默逗笑了，兩人聊了起來。

交談中，徐玉靜得知，男人叫谷偉，45歲，某汽配公司老板，2年前離異，有一個22歲的女兒，名叫谷婷婷，已經大學畢業并參加了工作，父女倆感情很深。聽說徐玉靜年紀輕輕就將父親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谷偉不由對她刮目相看，將自己的手機號留給了她：“希望以后多多合作。”徐玉靜一看他的手機號碼，笑了：“137XXX77777，5個7相連，這個號碼挺特殊，看一遍就能倒背如流。”谷偉笑著說：“是啊，自從用了這個號碼，感覺做生意都比以前更順了。”

之后，徐玉靜與谷偉偶有生意往來。閑暇時，谷偉經常給徐玉靜打電話，噓寒問暖或者約她出來健身、喝咖啡。谷偉健談，遇到徐玉靜心情不爽，他都能以溫情、幽默予以化解。

一天，徐玉靜從早上一直忙到中午，連飯都沒顧得上吃。正當她肚子餓得咕咕叫時，谷偉忽然來了，手上還拎了個飯盒。他說：“我路過這兒，看你剛忙完就進來看看。還沒吃飯吧？正好，我剛才在吃餃子，剩了很多，就打包帶來了，你要不要嘗一嘗？”說完，他將飯盒打開了。一股熱騰騰的香氣飄散開來。徐玉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別說，我還真餓了。”

不一會兒，徐玉靜將餃子全吃光了。“你這餃子好像是自己包的，飯店的餃子沒這家常味。”聽徐玉靜這么說，谷偉笑了，不好意思地說：“其實，這餃子是我專門給你包的，看你忙，怕你吃不上飯身體受不了。”徐玉靜一陣感動……

就這樣，一來二去，谷偉對徐玉靜產生了感情，開始大膽追求。而在情感方面一直空白的徐玉靜，也對谷偉予以積極回應，兩人跨越年齡的差距，真心相愛了。

兩人的戀情遭到了徐玉靜家人的強烈反對。父親質問徐玉靜：“無論公司規模還是家庭資產，咱們都比谷偉強許多。而且，谷偉大你這么多，還有一個比你稍小的女兒。你飛蛾撲火般跟著他，到底圖他什么？”

徐玉靜平靜地說：“我啥也不圖，就圖他對我好。我有時忙顧不上吃飯，他能親手包餃子給我送去，這就足夠了，我們是兩情相悅。”父親被氣得無話可說。

2008年2月13日，徐玉靜義無反顧地嫁給了谷偉。婚后，徐玉靜將公司交還給父親，和丈夫一起經營生意。在家庭生活方面，徐玉靜除了對丈夫體貼照顧，對繼女谷婷婷也分外關心。盡管她只比谷婷婷年長幾歲，但卻盡力演繹好繼母的角色。只要谷婷婷來看父親，她就給谷婷婷做好吃的，還給她買零食，陪她逛街。谷婷婷被感動了，她說：“當初，我心里對你很排斥。你這么年輕肯嫁給我爸，一定是覬覦我爸的財產。可后來我知道你家的公司比我爸的大，你自己也有錢，而且看你和我爸生活得還很幸福，我才相信你和我爸是有感情的，你真了不起。”一番坦誠的話語，讓徐玉靜覺得谷婷婷蠻可愛的，就像鄰家妹妹。

由于年齡懸殊，徐玉靜和谷偉的婚姻在當地引起議論，風言風語不時傳到徐玉靜的耳朵里，有人還專門跑到公司看他們這對“老夫少妻”，弄得徐玉靜煩惱不已。看到繼母不開心，谷婷婷就安慰她：“那些人看你和我爸過得好，就羨慕嫉妒恨，你不理他們，他們就沒趣了。”徐玉靜勇敢面對，果然煩惱自消……

徐玉靜與谷偉婚后在盤錦住了1年多。其間，谷婷婷出嫁，徐玉靜和谷偉為女兒置辦了豐厚的嫁妝。

2009年，由于汽配市場競爭激烈，谷偉和徐玉靜的公司效益逐步下滑。為了扭轉經營不利的局面，谷偉和徐玉靜商量后，決定去沈陽開拓市場。

可是，到了沈陽后，夫妻倆才發現，這里的汽配市場競爭比盤錦還厲害，他們賺的錢去除門市租金后所剩無幾。由于生意慘淡，谷偉壓力很大，常常嘆氣。每到這時，徐玉靜就寬慰丈夫：“咱不求大富大貴，賺的錢夠過日子就行。”并全力協助他，起早貪黑扭轉生意，以圖東山再起。有時候谷婷婷電話詢問他們的情況，徐玉靜也總是報喜不報憂，笑呵呵地答復：“你爸一切都好，別惦記，照顧好你自己。”

孰料，一場災難從天而降。

電話號碼值“天價”，繼母女爭奪特殊“遺產”

2010年12月29日上午，谷偉準備外出，可剛走到門口，卻忽然手捂胸口倒在地上，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徐玉靜嚇得趕緊撥打120，可谷偉卻因心臟病猝然去世了。

丈夫突然病故，徐玉靜感覺天都塌了，除了哭泣不知所措……得知父親死訊，谷婷婷和幾個親友匆匆趕到沈陽。看到父親冰冷的尸體，谷婷婷傷心不已。

3天后，徐玉靜和谷婷婷等人帶著谷偉的骨灰回到盤錦。處理完亡夫的后事，徐玉靜遲遲走不出喪夫之痛，時常哭著從睡夢中醒來。丈夫沒有給自己留下什么財產，徐玉靜覺得惟有那個137XXX77777的手機號碼，是丈夫留給自己的最好紀念。這個號碼帶給她的是丈夫渾厚而又溫情的聲音，傳遞的是丈夫的愛……

2011年1月下旬，徐玉靜找出了丈夫的手機，卻發現SIM卡不見了。她急忙用自己的手機撥打137XXX77777號碼。電話通了，意外的是，接聽電話的卻是谷婷婷。

“這個卡怎么到了你那里？”徐玉靜不解地問。谷婷婷說：“我爸不在了，我想他。用著他的號碼，就像他還在我身邊……”徐玉靜瞬間想起，在沈陽處理丈夫喪事期間，谷婷婷就把谷偉的手機卡換到了自己的手機上。當時由于悲痛，她忽略了這個細節。

谷婷婷的話似乎也在情理之中，可這個手機號對徐玉靜來說也同樣意義非凡：“從我和你爸結婚，他就一直使用這個號碼。我對這個號碼非常有感情，它幾乎刻在我心上了。我想把它留下做個紀念，你看是不是應該還給我？”谷婷婷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你沒嫁給我爸之前，他就使用這個號碼。我要留它做個念想，不能給你。”說完，谷婷婷掛斷了電話。

見谷婷婷不肯把亡夫的手機號歸還，徐玉靜只好去找移動公司，想把丈夫留下的137XXX77777手機號過戶到自己名下。可是，移動公司的工作人員查詢后告訴她，持有137XXX77777SIM卡的谷婷婷，已于2011年1月15日，用谷偉的死亡證明、火化證明和戶口簿等到移動公司辦理了號碼過戶手續，將137XXX77777這個手機號碼過戶到了自己名下。

徐玉靜既失望又氣憤，回到家后給谷婷婷打電話，質問她，谷偉的手機號碼是留給自己的遺產，她為什么將谷偉的手機號碼私自過戶。谷婷婷說：“在你們結婚之前，我爸就使用這個號碼，所以我爸這個遺產是屬于我的。我跟移動公司辦理的過戶手續合理合法，沒必要經過你同意。”

郁悶的徐玉靜，隨后將自己的苦悶，向一位自己與谷偉共同的朋友傾訴。朋友聽后提醒她：“據我所知，谷偉這個號碼不但是一個老號，而且號碼數字很特殊，應該價值很高，你可以去找經銷商問問。

徐玉靜將信將疑：“一個手機號，能值多少錢？”帶著心中疑問，她先后找到幾個手機號碼經銷商詢問，得到的回答大同小異：“這個號碼是老號碼，至少可以換一臺‘豐田霸道’。”另一位經銷商的話更是令徐玉靜咂舌：“這個號碼現在至少售價在60萬元左右，而且還有巨大的升值空間，因為這是稀缺資源，二手號碼經銷商想收購都收不到。”

徐玉靜這才恍然大悟：難怪谷婷婷這么急于把手機號碼過戶，玄機原來在這里，這讓她更加不能容忍。

徐玉靜冷靜下來后認為，是移動公司漠視自己的合法權益，將原本屬于自己的、作為丈夫遺產一部分的手機號碼，過戶給了谷婷婷，問題的根源在移動公司。于是，徐玉靜多次找移動公司交涉，提出丈夫死亡后，其原先享有的137XXX77777手機號碼應轉為遺產，而移動公司無權處分遺產，所以不能將作為遺產的手機號碼過戶到谷婷婷名下。自己作為丈夫遺產的合法繼承人，擁有對137XXX77777號碼的繼承權，她要求對方廢除谷婷婷的過戶手續，將此號碼過戶到自己名下。但對方認為，為谷婷婷辦理過戶手續符合業務流程，合法有效，對徐玉靜的投訴不予受理。

一審二審判決截然相反，無法確定號碼歸屬

多次交涉無果后，2012年6月，徐玉靜向盤錦市興隆臺區人民法院遞交訴狀，將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與谷婷婷一同告上法庭，請求法院判決二被告變更SIM卡過戶合同無效，并將137XXX77777的卡變更到原告名下。

2012年11月，盤錦市興隆臺區人民法院開庭審理了此案。庭前，徐玉靜考慮到谷婷婷畢竟是自己使用谷偉的手機號碼，并未予以變賣，決定放棄對被告谷婷婷的訴訟請求，獲法院允許。

法院審理后認為，1999年10月31日，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將137XXX77777過戶到谷偉的名下。谷偉死亡后，徐玉靜與谷婷婷均是谷偉的法定繼承人。被告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將137XXX77777SIM卡的使用權過戶到谷婷婷的名下，沒有事實依據和法律依據。

2013年8月，遼寧省盤錦市興隆臺區人民法院作出判決：確認被告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與谷婷婷訂立的關于137XXX77777SIM卡的電信服務合同無效。

對這個判決結果，徐玉靜基本滿意。沒想到，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卻對一審判決不服，向盤錦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稱其將谷偉名下的137XXX77777SIM卡過戶到谷婷婷名下，依據是合法的，請求二審法院撤銷原判，駁回被上訴人的訴訟請求。

2014年1月，盤錦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開庭審理了此案。徐玉靜在庭審中辯稱，上訴人無權單方解除合同，其將137XXX77777SIM卡過戶到谷婷婷名下，侵犯了被上訴人的合法權益，一審判決正確，應維持原判。

二審法院認為，本案所訴爭的137XXX77777SIM卡是谷偉生前所取得的財產，在谷偉去世后該卡變成遺產。在沒有確定由誰繼承之前，該卡的使用權處于不確定狀態。作為法定繼承人的谷婷婷和徐玉靜，都有取得該SIM卡使用權的可能，而確定該卡的使用權只能在繼承糾紛中解決。在谷偉遺產繼承沒有終結前，本案無法確定該卡使用權的歸屬。

1月14日，盤錦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判決：撤銷盤錦市興隆臺區人民法院的民事判決;駁回被上訴人徐玉靜的訴訟請求。判決書下達后，中國移動通信集團遼寧有限公司盤錦分公司凍結了該卡號碼。

對于這個終審結果，徐玉靜表示不能理解。她在網上發帖，對二審結果提出異議：“本案爭執的焦點是電信合同糾紛一案，原告主張合同是否有效，是債權案由，而卡號所有權的歸屬問題是物權案由，二審法院在審理時將債權審理成物權，故判決適用法律錯誤。”此時，由于官司耗費了很大精力，令徐玉靜身心疲憊，她已去內蒙古療養身心。

2014年底，谷婷婷在接受筆者采訪時，也對徐玉靜對自己的誤解和法院的判決感到很無奈。她說，自己之所以使用父親的號碼，完全是出于對父親的懷念，她并不知道這個手機號碼竟能值60多萬元。而即使自己知道，也不會變賣，因為那是父親留下的一份寶貴紀念，她會倍加珍惜。

目前，法院的終審判決已過去很長時間，可她倆對爭議手機號碼的歸屬權問題仍沒有達成一致意見。

黑龍江省鴻平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李佳麗告訴筆者：這起案件是隨著我國社會發展而出現的一個新鮮的法律問題。遺產是公民死亡時遺留下來的個人的合法財產。1985年制訂的《繼承法》規定，下列財產可作為遺產：（1）公民的合法收入;（2）公民的房屋、儲蓄和生活用品;（3）公民的林木、牲畜和家禽;（4）公民的文物、圖書資料;（5）法律允許公民所有的生產資料;（6）公民的著作權、專利權中的財產權利;（7）公民的其他合法財產。

李佳麗認為，人們擁有的財產范圍越來越大了，可繼承的遺產范圍也相應增加。原則上只要是合法的財產或財產性權利，就屬于遺產范圍。盡管目前法律對手機號碼是否可作為遺產處理未有明確規定，但隨著數碼科技的發展，個人的手機號碼、網絡域名、游戲賬號等都會帶來一些財產收益。結合《民法》理論，手機號碼也是一種無形資產，可作為遺產對待。作為本案的雙方當事人，對谷偉的遺產均具有繼承權，因此，法院在審理時應參照《繼承法》相關條款進行判決。同時也希望雙方作為逝者的親人，出于對死去親人的尊重，能夠互相體諒和謙讓，最好協商解決。因為畢竟法律是冰冷的，而親情才是最為溫暖的。

（責編/朱茂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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