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良！蟲蟲！李…娟…

甄穎

“暗號”是正面管教中一個非常簡單易懂易施行的工具，甄小美對“用暗號表達”非常熟練。

以前洗澡，溫度一變化，甄小美就大聲叫嚷，旁人根本不明白是什么情況，是燙了還是涼了。幾次下來，我很容易就不耐煩，發脾氣了。

后來，我跟她商量，讓她想一些暗號來代替，即水太燙說某一個暗號，水太涼就說另一個暗號，這樣我一聽就知道了。

她聽從了我的建議，分別想出了對應的暗號：太燙了就說“哈哈”；太涼了就說“嘻嘻”；水溫剛好就說“唔……”從那以后，浴室里充滿了“嘻嘻”“哈哈”“唔……”的歡聲笑語。

沒多久，有一次水太涼，她情急之下忘了說暗號，直接大喊“涼！涼！”我倆同時頓了一下，雙雙大笑起來。她宣布：“以后我不說‘嘻嘻’了，如果水太涼，我就說‘梁良’；如果水太熱，我就說‘蟲蟲’；如果剛剛好，我就說‘李…娟…’。”

這個太好玩了！因為梁良、蟲蟲和李娟都是我們的好朋友，沒想到小美居然想到用她們的名字來做暗號。

這三個暗號，一直用到現在，我們也一直笑到現在。洗澡時的水溫問題，不但不再是讓我不耐煩、發脾氣的原因，還變成了我和女兒的“笑點”。

iPhone的siri

摳鼻孔，曾經也是一個常讓我對甄小美發脾氣的原因。

“摳鼻孔和吐痰、剔牙、大聲嚼東西一樣，是沒有禮貌和教養的行為，是不淑女的行為。如果鼻孔癢癢，可以用紙巾擤鼻子。”類似的話我不知道跟她說了多少遍。可是你知道嗎？有時候我自己也會不自知地用手指摳鼻孔！所以甄小美不但根本聽不進去我的說教，還會用同樣的語氣指責我：“媽咪，你這是不淑女的行為！”

每次甄小美這樣說，我都無言可對，心里很是羞愧。為好好解決這件事，我鄭重地跟她商量。于是，她想出一個絕妙的主意：“咱們倆都好愛siri（siri是iPhone手機里的語音對話軟件），它不是總說‘Bushi bushi binki moli’嗎？以后要是誰摳鼻孔，另一個人就說‘bushi bushi binki moli ’好不好？”

當然好！

第二天我們在電梯里，甄小美故意摳鼻孔，我憋住笑說：“bushi bushi binki moli。”甄小美故意用慢動作、夸張地收回手。

又過了幾天，我們在校車站和另一位媽媽說話，我習慣性地摳了一下鼻孔，甄小美笑著跟我說：“bushi bushi binki moli。”我立刻意識到，迅速放下手。

至于那位媽媽，我想她應該完全沒注意到。

居然把暗號忘了

兩周前的一天，吃飯時，甄小美猶猶豫豫地跟我說：“媽咪，我想跟你說件事，但有可能會傷害你的感情。”

“你放心說吧。”每次看到這個7歲的孩子這么體貼和尊重，我都好欣慰。

“剛才你對我不耐煩，聲音很大。我覺得很怕，怕得都說不出話了，好像連呼吸都沒有了。你知道嗎？”

我心里一軟，把她摟過來：“剛才真的沒有意識到，對不起！以后如果我又沒耐心、很煩躁，你就做個暗號，提醒我一下吧。”

我先提議做一個雙臂交叉的樣子。甄小美搖搖頭：“我害怕的時候做不出來。” 我們倆一起又想了四五個，最后還是甄小美想到了：“我使勁閉幾下眼睛吧。”我想象了一下，也覺得很好。

上周二鋼琴課結束后，我們和幾個媽媽一起吃晚飯。餐廳里人滿為患，有家公司在搞年會，到處都鬧哄哄的。在這種環境中等位，別說帶著孩子，就是我一個人也容易煩躁。所以當甄小美亂跑的時候，我本能地開始斥責她：“你在干什么！你看不到這里這么亂嗎？你要是管不住自己，就別吃了！”

甄小美被嚇了一跳，定定地看著我，然后使勁閉了幾下眼睛。

“你要干什么？說出來！”當時的我，完全忘記了女兒跟我約定過這個暗號。

甄小美看起來更驚恐了，又使勁閉了閉眼睛。

“你到底要干嘛？好好說話！”我幾乎已經聲色俱厲了。

“你不記得了嗎？這是個暗號！”終于，她擠出這句話。

原諒我好嗎？媽錯了

我先是恍然大悟，接著無地自容。

“哎呀，我真的忘了，對不起！”我馬上把她抱了起來。甄小美“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怎么可以忘了？你怎么可以忘了！”

“記起來了，我現在記起來了！現在都明白了！”我只能更加用力地緊緊抱著她。待到委屈都宣泄出來了，甄小美也平靜了下來。我小心翼翼地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說：“你了解我，這樣的場合容易讓我不耐煩。請你諒解我好嗎？我更要為忘記這個重要的暗號，跟你道歉！”

“好的，媽咪。我好了，我們倆也好了。我了解你，知道你只是失去了耐心。”

“真的嗎？那太好了！那么，你現在可以下來了嗎？你可真重呀，我的胳膊都要斷了，再有三秒，我就抱不住你了！”

“那我數三秒——1，2，3！”她跳了下來，我倆相視而笑。周圍的嘈雜、混亂也“退遠”了。

孩子天生有內在動力，他們都是很棒的觀察者，但也都是很差的表達者；很多時候，由于家長沒有讀懂，又會使得情況變得更加糟糕。

我不是完美媽媽，永遠不會是，比如我居然在那么關鍵的時候忘掉了女兒的暗號。但我愿意道歉，并在隨后盡最大努力跟女兒同步，保持她天生的內在動力，讓她最終學會用尊重自己、尊重他人的方式表達。

我確信，她一定能學會。因為，我會跟她一起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