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謠的詩意

何映宇 駱春華

在這樣一個浮華的世界里，他們像一縷春風吹過你的耳朵，那樣舒服的呼吸。讓你不再孤單。

你在南方的艷陽里 大雪紛飛

我在北方的寒夜里 四季如春

如果天黑之前來得及

我要忘了你的眼睛

窮極一生 做不完一場夢

《南山南》火了。

張磊在《中國好聲音》翻唱馬頔《孤島》專輯中的這首民謠作品，迅速躥紅，迅速占領QQ音樂巔峰榜流行指數首位，原唱馬頔的微博也在一夜之間收到幾萬條@。

好聲音平臺的影響力毋庸置疑，而民謠本身的魅力則是讓其大放異彩的根本原因。

民謠，代表著詩意、流浪、遠方、淡泊，一把吉他，低吟淺唱，清新自然，就是這么簡簡單單的憂傷或快樂。

今年的簡單生活節10月4日至6日將在上海世博公園舉行，看一下陣容，除了李宗盛、周華健、林憶蓮、劉若英、范瑋琪、小S這樣的大咖，強大陣容中的一大亮點就是民謠。

萬曉利、李志、陳粒、程璧、五條人、大飛等藝人將輪番登場，用小清新的方式來演繹他們理解中的簡單生活。

杳無音信，我性空山

最近幾個月，經常在朋友圈里看到朋友轉陳粒的歌，一開始心里犯嘀咕，陳粒誰??？怎么沒聽說過。

出于好奇，點一下，聽一聽。一聽難忘。

這位畢業于上海對外經貿大學的90后民謠女歌手，是前“空想家樂隊”的主唱，今年2月2日才發行了自己的第一張個人音樂專輯《如也》，一經推出就大受歡迎。

有人說她的聲音像陳珊妮，像張懸，但仔細聽，她的音樂中有一種空山靈雨與山河破碎的奇妙組合的意味，陳珊妮的都市迷離和張懸的云散雨停，和陳粒，有相近，也有相遠之處。

2012年，她所在的“空想家樂隊”獲得由一家大品牌冠名的搖滾大賽上海賽區冠軍，并成為當年上海迷笛音樂節的開場樂隊。但兩年后，陳粒就選擇了單飛。

上圖：2012高曉松作品全國巡回演唱會南京站。高曉松和周子琰在演唱。

你聽她最受歡迎的那首《奇妙能力歌》：

我變成荒涼的景象 變成無所謂的模樣 變成透明的高墻 沒能變成你

我聽過空境的回音 雨水澆綠孤山嶺

聽過被詛咒的秘密 沒聽過你

光蝦米網上就有801萬的點擊量。

當然，還有《性空山》，歌詞寫得太妙了。什么叫“多少老死江湖前，老我重來重石爛。杳無音信，我性空山”？言有盡，而意無涯，寥寥幾語，卻讓人有很多的感喟，不亦妙哉。

《性空山》的編曲是堯十三，這名字有點十三，但他的音樂可一點都不十三。

2011年，堯十三加入當下非常重要的民間民謠組織：麻油葉;同年，推出個人原創單曲《瞎子》，在民謠界嶄露頭角。

一首《他媽的》唱得人百感交集，那是婁燁的電影《推拿》的主題曲，這已經是他和婁燁第二次合作了，第一次是2012年，為電影《浮城謎事》彈奏吉他曲《我想彈琴給你聽》?！端麐尩摹泛汀锻颇谩芬粯樱幸还珊輨牛骸拔疑類鄣哪莻€姑娘，她一點一點吃掉我的眼睛，我的世界，只剩下紅色?！?/p>

《他媽的》當然不是國罵了，因為之前，他還有一首歌，叫《他爸的》，從這兩首歌的歌名你大概就能猜到堯十三的音樂趣味。有評論說：“他以天才般孤獨而敏感的觸覺讓作品游離在詩意與痞性之間?！睕]錯，有一點痞，但更多的，是詩意。

他們都是詩人，還有李志。1978年生于江蘇金壇的民謠音樂人在大學學的是自動控制，結果還是在音樂這條道上一條道跑到黑。

1994年，高中的李志，愛打籃球，愛吃紅燒肉，愛去街邊的錄像廳過夜，愛聽些奇怪的音樂，偶爾會說一些讓人不懂的憤世嫉俗。第二年，他買了一把吉他，因為在宿舍里彈了太長時間而被投訴。高三那年的校文藝晚會，他用這把吉他彈唱了沈慶的《青春》，因為話筒太差，聽眾反應并不強烈，反而是另一哥們，唱《同桌的你》，掌聲雷動。

這并沒有打擊他的積極性，相反，那位哥們不知何處去，而李志還在這一行勞模一樣地干著。他從東南大學工科肄業后成為了民謠詩人和音樂個體戶。2004年—2006年制作三張low-fi個人專輯，前兩張由口袋唱片以《被禁忌的游戲》、《梵高先生》發行，第三張《這個世界會好嗎》沒有再版。有一段時間撐不住了，他也曾回公司當過幾天白領，衣冠楚楚，但很快他就歸順了自己的內心，重新做起民謠。

他唱定西，唱鄭州，唱這個時代底層小人物的內心，對他們的喜怒哀樂特別敏感，同時又不乏人文的反思。

歌迷親切地稱他：逼哥。

好時代的壞孩子

青春無悔。

似乎已經久違了，民謠在中國曾經有過輝煌，但那是20年前的事。

中國民謠的第一個高潮出現在1994年，那一年，以高曉松為代表的校園民謠和以艾敬為代表的城市民謠雙峰并峙，影響了一代人。

高曉松率領老狼、葉蓓、郁冬、沈慶、李曉東，大地唱片推出的三盒卡帶《校園民謠》橫掃各大音樂排行榜，在港臺苦情歌和內地矯揉造作的晚會歌曲之間，校園民謠清新自然的風格讓人耳目一新。

現在已經成為一枚成功的胖紙的矮大緊高曉松當年也曾青澀和清瘦過。那是個白衣飄飄的年代，理想主義，沒錢什么事，那么單純，那么美好。

高曉松對《新民周刊》記者說起他寫民謠時的情景：“這些作品和我個人有關，這樣的個人情感在當時有一定的代表性。你要知道，在我們之前中國就沒有和個人情感有關的音樂，大家聽到的只有兩種歌，一種是歌頌社會的晚會歌，一種是批判社會的搖滾樂。我們從小就被教育說你不重要，你是螺絲釘，國家把你安排在哪兒發光發熱你就得在哪兒。我們是第一個站出來說螺絲釘也要歌唱自己，螺絲釘也有愛情，也要紀念自己，人最容易記住的音樂就是歌唱自己的歌，因為這最能產生共鳴。你今天聽依然是這樣，每到畢業的時候，還是會有大群的人唱《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某一年畢業季朋友給我打電話讓我快去北外，全體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高唱《同桌的你》，女生打開窗戶一邊哭一邊看著那些可愛的男生。每到這個時候還是很多人會唱起這些歌，因為它寫得最貼切，最與個人有關。與個人有關的音樂是個人成長的記憶，與社會有關的音樂可以知道那時候社會是什么樣兒，但是和個人的情感聯系不是很大?！?/p>

現在的社會和90年代比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民謠也有很大區別。宋冬野、周云蓬、萬曉利、小河、馬頔等等一大批民謠歌手開始登上歷史舞臺，而高曉松正在蛻變為脫口秀明星，民謠，在他，似乎已只是一個背景和光環而已。

高曉松承認這種變化，他總結了一下，覺得他們那個時候的民謠是好時代的壞孩子，現在的民謠則是壞時代的好孩子?！拔覀兡菚r候的民謠根本不關心別人，只關心自己，有人還批判我們沒有教育意義，我們就爭辯說音樂就是為了個人而誕生的，而不是為了社會而誕生的，音樂就應該歌頌本人，每個人都歌頌自己，這個社會就前進了，所以你不用去寫社會。但是今天社會確實有很多值得控訴或者歌唱的地方，因為它太復雜。今天的民謠我其實挺喜歡，他們特別接地氣，寫的都是這塊土地上的事兒，我們寫的都是象牙塔里的事兒，我們都不知道外面什么樣兒。那時候大學的墻特別高，里外品位完全不一樣，那時候外面都是聽‘四大天王’，我們聽羅大佑崔健，最多再加一個李宗盛，那時候大學里面歌唱比賽如果有人上去唱‘四大天王’的歌，立刻就被轟下去了?！?/p>

宋冬野：民謠比較適合我

后高曉松時代的民謠，宋冬野是個特別值得說道說道的民謠歌手。

他唱《安和橋》，北京安和橋是他出生的地方。

他的青少年時代就在這里度過。他長大以后，搬走了，但是奶奶還住在那里，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跑回去，打游戲機，去網吧刷夜，坐河邊和朋友神侃，吃奶奶做的飯，他說，這是他最開心的事。安和橋村拆遷后，他把奶奶接到他那兒住，他就一直想寫一首關于安和橋的歌，只是覺得積累不夠，好像表達不出他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

有一次，他和幾個朋友去鳳凰嶺，路過安和橋往北開，看到安和橋那成了一片廢墟，五環路高架橋就在廢墟上空，蒙住他的雙眼，非常殘忍又很溫暖，他就找張紙，寫下了“讓我再看你一遍從南到北像是被五環路蒙住的雙眼”那句，傳唱一時。

曾經，他是個壞學生。不好好學習天天歪門邪道那種，所以在學校被嚴格看管。兩個老師永遠不管他，一個是語文老師，對他特放心，因為他語文好;一個則是數學老師，對他已徹底失望。

初二的時候，奶奶用退休金給他買了第一把吉他，148元，他父母特別反對他玩音樂，不讓他彈，他提著琴就走，一個星期沒回家。自那以后，他的吉他就放不下了。他說：“那時候我什么都聽。高中時喜歡許巍、張楚、崔健等等前輩。當然我沒玩搖滾，我覺得民謠比較適合我?！?/p>

2011年，他加入麻油葉民間民謠組織后，開始和堯十三、馬頔等獨立民謠音樂人創辦的廠牌一起開始演出。

宋冬野說，當時，有人在網上說馬頔的歌不好聽，他就上網為馬頔辯護：“馬頔是我的朋友，大家都在奮斗，都在學音樂做音樂，不要這么說?！苯Y果馬頔看到了，兩人因此相識。通過馬頔，宋冬野又認識了貴州人堯十三，他用家鄉方言唱民謠，他們仨是“麻油葉”的核心成員。一年后，他們住到了宋冬野在五環管莊6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房子是用宋冬野安和橋住房的拆遷款買的。最重要是有了一群能夠互相學習，互相深入交流音樂的朋友，在生活上他們也都是好兄弟?！榜R頔他可以在我連啃饅頭的錢都沒有的時候每天跑30公里來給我送吃的。我們一起解決各種困難，但也會有分歧，甚至會動手打起來，但過半個小時就好了。”他對《新民周刊》記者說。

上圖：宋冬野。

《董小姐》讓他爆得大名。

“董小姐其實只是一個抽蘭州煙的友人，”宋冬野說，“她經歷了很多事情，我就寫成了歌曲。我喜歡和別人聊天，每個人都遇到了很多奇怪的特別的故事，有的故事就成為了我的歌曲的創作源泉。還有一些是自己的。比如《鴿子》那首歌。我們家以前養過一只肉鴿，1993年過年的時候，我爸就從我手上騙過來，摔死在地上，熬了一鍋湯招待朋友。本身這是特別小的一件事，但是我就忘不了。所以我寫：‘你在我后半生的城市里，長生不老?！瘜懜枋墙o誰寫呢？自己記得，就夠了?！?/p>

沒有華麗喧囂的伴奏，一把吉他，就可以很動人，這就是宋冬野，也是中國新民謠的力量。

還有在《中國好歌曲》中亮相的馬條、好妹妹樂隊、趙雷、小娟等等，在這樣一個浮華的世界里，他們像一縷春風吹過你的耳朵，那樣舒服的呼吸。讓你不再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