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俊輝
一
下雪了!同桌T注意到我的目光,也朝窗外望去,嬉笑著說:“喲,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哦!”還用胳膊碰了碰我:“Z今年還會來嗎?”
T是我的發小,可以互相理發的好友。而與Z的故事發生在初三。當時只不過是重新分了班,我無意間翻動了她的文具盒,從此便被她視作A級重犯。仿佛從那天起,學校就變得異常狹小,食堂、商店,甚至連去廁所的路上,我都會想方設法地避開她。終于在一次晚上,我和T一起在操場跑步,忽然間一只手拍在了我的背上,我回過頭,定睛一看,是她。“你成天這樣有意思嗎?”我不耐煩地說。“有意思啊!哈哈”說完她又這樣逃走了。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這時T問我:“什么時候上啊?”“還有5分鐘上課。”我看了看手表回答。“我不是說這。”說著,T笑而不語地用手指了指Z離開的地方。我愣了愣,一巴掌拍在他身上:“你無聊啊!”
但故事并沒有就此結束,相反,從那天起,我著了魔似的,每天到教室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她的位子,當她不在時總會有股莫名的憂傷。我開始慢慢注意到,她的笑是那么甜美。我喜歡上她了。
在一個中午,我把她叫到了操場。“有什么話就直說啊?”她滿臉疑惑地看著我。在我支支吾吾半天之后,鼓起勇氣表白了,以我自己的方式:“你是不是我的家人?”很顯然,她被我毫無邏輯的話搞得暈頭轉向。“我說你是不是我的家人?”說完我的臉滾燙極了,頭也更低了。她笑了:“隨便啦!”無奈當時我的情商為負,沒能理解她這句話。“這么嚴肅的事,怎么能隨便啊!嚴肅點。”她生氣地說了句:“你是豬啊?”轉身跑開了,留下一個少年在原地飄零。
二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充滿歡笑,特別是臨近中考的日子。我們被一張張作業掩埋,而每次她都會寫一些話,放在我的書里面,鼓勵我。一切都是那么有序,而她告訴我,中考以后就去打工,是個要賺錢的人了。所以,我們很少跟她提起中考,很少提到以后。但是該來的總會來,誰也阻擋不了。在我即將跟她說再見的那個夏天,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在最后的道別路口上,我輕輕地說:“畢業了!”
“嗯!”
“以后都見不到面了!”
“嗯!”
“你以后一個人在外面打工,要好好的。”
“嗯!”
“那,就這樣吧!”
“嗯!”
我慢慢地轉過頭,輕輕地走了。
在一個漫長的暑假過后,我進入了當地最好的一所高中,和T一起,而她去了一個我不知道的城市。新的學校,新的開始。在慢慢熟悉之后,室友們談起曾經的感情經歷,都自詡“少女殺手”,實際上卻還是光棍。而他們問起我時,我總是笑而不語,但平靜的內心深處,卻有一顆定時炸彈,隨時會掀起驚濤駭浪。
我千方百計打聽到了她的QQ號。我加上她后的第一句話就是:“現在有幾十個人在追你吧?”“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然后該怎么辦?怎么辦?說不說?我不斷地猶豫,最后一咬牙,拼了:“那你還是不是我的家人?”在我發出去的一瞬間,我把手機丟到了抽屜里,不敢再看了。她到底會怎樣回答?我一遍一遍地問自己。“隨便啦。”又是這個回答,那么熟悉,那么美麗!我再也平靜不下來了,當著全班同學的面狂笑起來。他們面面相覷之后,就沒多在意。“你什么時候到我的學校來?我想讓他們看看。”“過幾個月我就回家了,等第一場雪吧。”“哦!”我回答了一聲。下雪,還有幾個月吧,這段時間,努力讓自己變好吧。我在心里默默地想著。
三
從那天起,她再也沒有跟我聯系過,而我也在若有所思之后,繼續我的生活。在一個早晨,一片片雪花從天空飄下時,我忍了幾個月的秘密,終于對室友們公開了。除了T外,他們的嘴,張得可以塞下一枚雞蛋了。“你還在和Z聯系啊?”T問,“人家都是社會人了,不要太過了。”對于T的話,我沒有說什么。
果然,第二天,Z出現在我教室的門口,伴隨著同學們的起哄聲,我逃課了。我和Z漫步在大街上。“成天在教室里寫作業,好久沒呼吸到這么新鮮的空氣了!”我說。我仔細地看了看她,幾個月沒見,外貌沒有多大變化,服飾變了不少。頭發也燙了,穿著也時尚起來。一襲黑衣包住她的外表,里面是一個我無法猜透的心。“在外面的日子還好吧,累嗎?”“還好。”一路上,我有太多的話想說,但望了望她,都止住了。我把她帶到一個熱飲店,兩個人面對面坐著,在一陣沉默之后,她說:“其實,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果然是這樣!“我猜到了。”我頭也不抬,用吸管緩慢地攪動杯里的飲料,“像你們這樣又溫柔又漂亮的女生,有人追我一點也不吃驚,真的。我只是不知道你為什么還答應來看我,還是下雪天?”
“你應該知道雪可以洗凈很多東西。”她意味深長地說。
“原來是這樣啊!”我自言自語道。呵,真是好笑。我只能在心里這樣告訴自己。斷絕聯系嗎?沒關系。
“那你以后好好的!”
“嗯!”
“好好讀你的書!”
“嗯!”
“就這樣了。”
“嗯!”
“那我就先走了,你還要上課,別遲到。”說完,她站起來,朝遠方走去,離開了我的世界。
我喝著怪味的飲料,閉上眼睛。
我回到學校,手里拎了一打啤酒,躲在寢室,一瓶一瓶地喝,一次一次地哭。最后睡著了,帶著滿臉的淚水。最后是T發現我沒上晚自習,在寢室看到狼狽的我,幫我清理了殘局。
“不回來。”我回答了T的問題,他也識趣地沒有再問。“但會在!”我用僅自己才聽得見的聲音。然后朝窗戶哈了一口氣,用手指在玻璃上寫下“Z”,會心一笑,望了一眼紛紛揚揚的雪花,它們來得早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