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北試水新機制破解庸官“下”不來困局

李章軍

葛店開發區雖然體量不大，但區位優勢明顯，是湖北省第一家國家級開發區。然而，舊日的榮光掩不住昨日的落寞。2013年，從國家發改委調任開發區管委會主任的李軍杰，一度不愿意聽到干部提及“第一家”這三個字。

“2012年葛店在全省11個國家級經濟開發區中倒數第二，干部內耗嚴重，基礎設施建設停滯。”李軍杰說，再念念不忘以往的輝煌沒有意義。如何打開局面？李軍杰思緒萬千。

2013年年初，湖北省委著眼于破解干部人事工作中的重點難點問題和干部群眾反映強烈的突出問題，在全省部署開展了干部人事制度綜合改革試點探索。其中一個很重要的試點項目，就是“探索干部正常‘下’的途徑和辦法”，并提出了“任期+實績考核”的基本思路，葛店開發區所在的鄂州市被列為試點單位之一。

這為葛店開發區激發干部隊伍活力提供了突破口。2014年年初，葛店開發區10名正職副處級干部原地起立，把“板凳”讓出來，通過實績考核搶“板凳”，優秀的留任，不合格的讓位，最終3名副處級干部讓賢;全區160多名干部全員輪崗。時至今日，李軍杰欣喜地看到了變化，“地還是那塊地，人還是那些人，但是通過實績考核，打通了干部‘下’的渠道，‘奧拓的發動機變成了奧迪的發動機’，開發區迎來了大發展機遇”。

事實上，雖然在具體操作上稍有不同，但“任期+實績考核”已然在湖北省鄂州市、咸寧市、嘉魚縣以及省新華醫院、武漢紡織大學、湖北銀行等處鋪開，試點單位涵蓋市縣、省直事業單位、省屬高校、省屬企業等方面，極具代表性。“從兩年來的實踐看，試點起到了一定效果，為深入推進干部人事制度綜合改革積累了寶貴經驗。”湖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賀家鐵說。

激活干部隊伍“一池春水”

袁秋明，嘉魚縣委常委、組織部長，一位干練的女同志。當嘉魚縣被確定為湖北省干部人事制度改革試點縣，并被安排進行“能上能下”試點后，她眼前一亮。在任縣委組織部長之前，她在“正科”的職位上已經盤桓多年，深知長期在同一個崗位工作干部的積極性極易消磨，“如果能暢通正常‘下’的渠道，讓干部感受到保位子的壓力，顯然有助于解決職務疲勞、權力尋租甚至形成團伙等問題”。

2013年，嘉魚對縣直單位副職領導干部，以5年為一個任期，屆滿“集體起立”，自然卸職，進入任期考核流程。最終，參加考核的76名干部中，10名因考核“優秀”直接連任，22名任職10年以上的干部交流，1人因考核“不稱職”就地免職。其余43名干部因考核“稱職”參加競崗，7人“下崗”。

在咸寧市，市直22家單位的30名副縣級干部卸職不卸責。經過實績考核，交流任職8人，“下崗”2人。

在葛店開發區，區直單位10名副處級干部，4名連任，2人通過競爭重新上崗，4名干部從一把手職位調離。

咸寧市委組織部綜合干部科科長胡昌文坦言，試點前，別說讓干部正常“下”，就是想讓一些長期在同一崗位任職的干部交流到別的崗位，都有難度。“一次交流任職8名副處級干部，‘拿下’2人，規模空前，影響空前，激活了咸寧市干部隊伍‘一池春水’。”咸寧市委常委、組織部長余紅嵐說。

不唯分不唯票，突出用人實績導向

按照湖北省委組織部反復修改完善的“任期+實績考核”試行辦法，鄂州市、咸寧市、嘉魚縣等試點單位在具體操作中雖然稍有不同，但試點的本質要求——“任期”和“實績考核”卻一以貫之。

湖北省委組織部部務委員、干部一處處長劉浩介紹，“任期”是此項探索的基點。任期有目標，到期有考核，搬掉“鐵交椅”，打破“鐵飯碗”，讓干部正常“下”名正言順。“實績考核”是此項改革的核心，干部是“留”是“下”，不唯分不唯票，依據的是實績考核結果。

鄂州市委常委、組織部長吳海濤說，憑實績用干部，前提是考準考實干部“成績”，成績單必須準確無誤，“干部工作是做人的工作，人不是機器、產品，一掃描就知道合不合格、好不好，要準確評價一個干部，方式方法必須科學”。

統觀湖北省各試點單位的做法，“實績考核”始終處于至關重要的地位。圍繞考準考實干部實績，各試點單位拿出了渾身解數。而分析各試點單位的操作規程，實績考核帶來的變化明顯：

年度考核結果重要性大幅上升。鄂州市等地均把年度考核結果作為任期考核的重要參考，對優秀、稱職、基本稱職、不稱職等次分別按不同分值折算。嘉魚縣干部年度考核得分占任期考核成績的50%。各地規定，任期內有3次年度考核優秀、且任期結果為稱職以上等次的，可直接“連任”，這改變了過去不重視年度考核結果的狀況。“以前年度考核大家都讓‘優秀’，‘優秀’成了人情照顧，現在大家開始‘爭’優秀了。”嘉魚縣食藥監局局長周瑞江說。

民主測評注重拓寬渠道。咸寧市將正面測評與反向評價相結合，“業績公示公議”，邀請測評干部的上級領導、同事和服務對象參加測評，防止出現“上面贊揚、下面埋怨”的現象。胡昌文認為，干部不僅亮成績，還曬不足、公開最不滿意的工作，此舉有利于全面評價干部、準確認識干部。

黨管干部責任更加強化。試點工作始終是各地各單位黨委（黨組）的關注重點，在各地多為“黨委工程”“一把手工程”。鄂州市委擔起用人責任，實績考核后的擬任人選，先經市委重要干部人事協商小組醞釀，再在市委常委會上差額票決產生人選。

“任期+實績考核”實施對象將更廣

2013年10月，湖北省衛生計生委與省新華醫院領導班子簽訂任期目標責任書。接下來的4年，新華醫院領導班子的目標任務變成“白紙黑字”明明白白。這意味著“任期+實績考核”有了新的發展，實施對象從領導班子成員個人延伸到領導班子集體。

新任湖北省委常委、組織部長賀家鐵對“任期+實績考核”寄予厚望，在幾經省委組織部部務會反復研討的基礎上，決定在繼續抓好以領導干部個體為對象進行“任期+實績考核”試點基礎上，開展以對領導班子為單位進行“任期+實績考核”試點，目前已確定鄂州市、鄂城區開展這項試點。

劉浩介紹，以領導班子為對象開展“任期+實績考核”，不僅有利于激發領導班子整體活力，在實際操作中也更便于實施。

1月6日，鄂州市細雨靡靡、冬寒陣陣。葛店開發區工程建設一線，一位中年干部深一腳淺一腳地勘察現場。這位開發區區直單位原一把手、副處級干部，如今只是開發區一個村的“第一書記”。一年多前“任期+實績考核”中的挫敗，激發出了他干事的拼勁、狠勁，他立下“軍令狀”，“再干不好，主動請辭”。一年多來，他的拼搏重新贏得了群眾的認可。

省委組織部常務副部長梁偉年說，“任期+實績考核”最直接的效果是開始暢通干部正常“下”的渠道。實行職務任期制后，明確了干部“下”的情形，規范了干部“下”的程序，界定了干部“下”的依據，給干部帶來了思想觀念上的強烈沖擊，使干部有了“下”的危機感，形成了以履職盡責來“爭位子”的壓力。“但讓干部‘下’不是這項改革的最終目的，‘下’來的干部只要努力干事，業績得到認可，仍然有‘上’的機會。”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