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寬鎮，談出和局的強硬派

徐兢

8月底，曾經劍拔弩張、臨近開戰邊緣的朝鮮半島局勢突然峰回路轉，一場馬拉松會談不僅驅散了密布的戰云，還為韓朝關系帶來了融冰的曙光。雙方談判代表中，有軍人背景的韓國總統府國家安保室室長金寬鎮和朝鮮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黃炳誓最引人關注。正是金寬鎮這位“強硬派”，談出了一場和局。

韓國總統府國家安保室室長金寬鎮。

按照韓國的說法，這一輪的半島緊張態勢始于8月10日韓朝非軍事區的一起地雷爆炸事故，造成兩名韓國士兵受傷。韓方認為，是朝鮮士兵埋放的木盒地雷，要求朝方道歉。朝方則稱爆炸是韓方捏造。

朝方不道歉，韓方祭出了高音喇叭，播放朝鮮新聞、宣揚韓國優越性的文章等進行心理戰。8月20日，朝鮮要求韓方在48小時內停止喊話，否則將采取軍事行動。當天下午，韓方稱朝鮮用重機槍和火箭彈進行攻擊，韓國開炮還擊。朝方宣布進入“準戰時狀態”。韓國也全面提升警備等級。

一場大戰似乎一觸即發。但8月22日下午，韓朝雙方同意啟動高級別對話。對話在板門店韓方一側的“和平之家”開始，韓國派出部長級的總統身邊人金寬鎮和統一部部長洪容杓，朝方則派出被外界稱為“二號人物”的黃炳誓和勞動黨中央書記金養建。雖然是“2+2”會談，但在韓國媒體眼里，金寬鎮和黃炳誓是當然的主角。統一部部長雖然和國家安保室室長同為部長級，但洪容杓和樸槿惠之間還隔著國務總理，并非總統的“近臣”，話語權和影響力均要遜色不少。金養建雖負責朝鮮對韓政策，但在權力序列上要比黃炳誓靠后得多。

金寬鎮頭發花白、面龐瘦削、眉毛稀疏、眼神犀利，給人一種堅毅強硬的印象。多次見過金寬鎮的韓國著名詩人金芝河曾對媒體表示，金寬鎮的眼神中“既有悲憫也有兇狠”，是一位真正的軍人。

1949年8月27日，金寬鎮生于全羅北道任實郡，高中畢業后進入陸軍士官學校第28期，1972年畢業。在士官學校期間，金寬鎮成績優秀，并通過考試成為該校當時唯一一名前往西德慕尼黑軍官學校學習的留學生。“由于生活拮據，直到畢業他也沒有在當地像樣的餐館里吃過一餐飯。”

畢業后，金寬鎮從陸軍基層做起，歷任步兵師營長、機步旅旅長、第二軍軍長、韓美聯合參謀本部本部長和第三野戰軍司令官等職務。2006年至2008年擔任韓美聯合參謀本部議長，2008年以陸軍上將軍銜退役，在陸軍服役時間長達36年。

2010年11月26日，金寬鎮臨危受命，在延坪島炮擊事件后被時任總統李明博任命為國防部部長。樸槿惠接任總統后，提名的防長人選涉嫌丑聞而辭職，金寬鎮留任至2014年6月，隨后進入總統府成為國家安保室室長，可謂兩朝元老。

在韓國媒體上，金寬鎮是主張對朝強硬的“鷹派”代表。他曾在防長任上下令，如果朝鮮先發制人進行攻擊，韓軍應行使自衛權，直到敵軍放棄挑釁行為為止。2011年6月，韓國的一些預備役兵營使用歷任朝鮮領導人照片進行打靶訓練。朝鮮媒體矛頭直指金寬鎮，稱金寬鎮等“軍事流寇”需要“立即被處決”。帶有金寬鎮頭像的草人也成為朝鮮士兵的標靶，甚至還成了朝鮮訓練軍犬用的撕咬目標。

樸槿惠內閣里，首先受朝鮮譴責的就是留任防長的金寬鎮。朝鮮祖國和平統一委員會接連發表聲明，稱金寬鎮是朝鮮“打擊報復的頭號對象”。韓國軍方還表示，曾查獲針對金寬鎮的暗殺計劃。不過金寬鎮不以為意，他在社交網絡上寫道：“我不太受歡迎，因為和我在一起就有死亡的風險。但我不會畏懼，還是能專心工作。”

2015年8月22日，在韓朝邊界的“和平之家”，金寬鎮（右一）和黃炳誓在會談前握手。

雖然飽受朝鮮批判，但作為韓國軍方代表，金寬鎮又受到朝鮮的高度重視。2014年10月，朝鮮高層代表團到訪仁川，金寬鎮作為韓國總統府的代表參與會見，與黃炳誓首次見面，兩人相談甚歡。今年這次緊張的談判，兩人也是微笑握手開場。

對黃炳誓，韓方和韓國媒體興趣很大，但挖不到他的早期生平資料。韓媒稱他也生于1949年，和金寬鎮同歲。韓媒還“發現”了兩人不少的共同點，認為這可能對協議達成起到作用。比如，黃炳誓也是“前朝老臣”，2005年開始出現在朝鮮媒體上，當時他任勞動黨組織指導部副部長。2010年，他獲中將軍銜，又入選勞動黨中央候補委員。翌年4月，他晉升為上將。當年12月，金正日去世，黃炳誓是治喪委員會成員之一。之后，其地位不斷上升，2014年4月升為次帥，5月任人民軍總政治局局長，9月當選國防委員會副委員長。韓國媒體將其視為朝鮮僅次于金正恩的“二號人物”。就安保領域來說，金寬鎮的地位與黃炳誓相當。韓國媒體稱，兩人可能還是老鄉，黃炳誓的父親可能也生于全羅北道。

韓國輿論認為，軍人之間的談判可能更加直率而鮮明，在作為矛盾焦點的軍事問題上有更大發言權，因此更容易達成協議。韓國媒體還曾報道所謂“衛生間談判”的花絮，稱兩人在談判處于僵局時，在衛生間“偶遇”。 黃炳誓表示，承認地雷爆炸事件是朝鮮所為，還保證不會再犯。不過韓國統一部否認了這個故事。

對兩位軍人對手來說，這次談判是不眠不休的“急行軍”。第一輪談判從下午6時持續到翌日凌晨4時，10多個小時后，第二輪談判開始，又持續40多個小時，最終達成妥協，雙方發表聯合新聞公報。

韓國媒體披露，雖然談判中途休會暫停非常多，雙方都需向國內匯報請示，但金寬鎮與黃炳誓沒時間睡覺，只能趁著休會在沙發上和衣而臥。兩人發言時“強硬對強硬”，其間甚至還表示“不惜一戰”。

不過，雙方吵歸吵，還是希望對話解決問題，因此雖然會談火藥味十足，最終仍能達成一致。會談最終就舉行政府間會談、朝方解除準戰時狀態等達成協議。8月25日凌晨3時，滿面倦容的金寬鎮在韓國總統府青瓦臺舉行新聞發布會。他說，朝方通過此次對話，就其埋地雷炸傷韓軍官兵一事道歉，承諾將防止類似事件重演，并為緩和半島緊張局勢而努力。在回答“談判為何持續如此之久”的提問時，金寬鎮說，韓方要求朝方就地雷挑釁等道歉，并承諾不再挑釁，雙方遲遲未能縮小分歧。不過，在正式的新聞公報中，朝鮮只是對此事表示“遺憾”，并未作出道歉。韓國在野黨認為，金寬鎮有歪曲內容之嫌。

當然，談判的雖然是金寬鎮、黃炳誓等人，運籌帷幄的還是樸槿惠、金正恩兩位最高領導人。雙方都不愿在此時爆發激烈沖突。金正恩在協議達成后，把談判成功歸結為朝鮮的“強大軍事力量”。他在朝鮮勞動黨軍委擴大會議上說：“聯合新聞公報的發布具有重要的里程碑意義，為化解激烈的軍事緊張局勢、將朝韓惡劣關系引上和解與信任的軌道鋪平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