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每一次旅行,都是重新再認識一次自己所熟悉的音樂,或探索新的音樂的機會。因為對我來說旅行是一種分裂自己的機會,讓自己脫離了扮演已久的姚謙這個角色,借以清洗生活中養成的習慣反應,進入到另外一個時空,如同星際穿越般,抽離地面對自己。特別是到一個語言不熟悉的國家,除了先感受到空氣中的氣味不同之外,第二個強烈感受到的不同就是聲音,當周遭的人用著自己完全不熟悉的音頻,說著自己完全不懂的語言,眾人的聲音匯集成一種頻率包圍著你。偶爾圍繞著完全不迎合你的陌生聲音,都不得不把自己變成一個不能用經驗去判斷分析和聯想的人。這樣也好,這時候的自己又有了一個清新的靈魂,任何聲音進到自己的耳朵里,滲透到心里,都會有著不平常的想象,和不明所以的興奮!所以我特別喜歡在旅行的時候聽音樂,就算是自己熟悉的歌曲,也可以在那段時間里產生新的認識、新的感受和新的靈魂。從此以后再聽它,縱然人已經回到習以為常的環境中,它就有了不同的意義了。
旅行中聽著當地的音樂,也往往是一種奇妙的探險,我每到一個地方如果有可能,一定會試著接觸或尋找完全當地的音樂,就像嘗試當地食物般,縱然不明白他們想表達什么、唱著什么,仍然會因此感覺到靠近地氣。方法就是直接問當地人,經由他們的推薦尋找音樂,以前是買CD,現在是上網搜尋,往往都有意外的收獲。每一段旅行都為自己累積了新的音樂,或打開了某些舊音樂的新情感。讓音樂去證實我在那個時間點去過那里。
上回在南非開普敦的維多利亞港邊,聽幾位老人們組成的街道樂團演奏著60年代的老歌,別有一番風味,我除了回報欣賞的小費之外,也買下他們自己刻錄的CD。回家后把歌曲放入自己的手機里,每回聽到都像又回到開普敦維多利亞港。我也曾在意大利某家咖啡店里聽到一首充滿著意大利風情的男女對唱情歌,唱得我心動不已。憑借記得其中的一段旋律,我唱給唱片行銷售人員聽,并找到了那張CD。這張CD至今還放在我的柜子里,而那首因為旅行而認識的歌,不久后經由版權公司得到授權,十年前翻譯成張智霖和柯以敏的合唱曲《愛情開了一個玩笑》,分享給了聽華語音樂的朋友。類似這樣的故事充滿在我的旅行途中和我的生命里。
4月底去了摩洛哥,在這個色彩最繽紛的阿拉伯國度里,一方面受了穆斯林傳統制約,另一方面又長時間被法國殖民,緊鄰西班牙,身處北非,一半花園一半沙漠……在這樣多元文化的沖擊下,果然音樂就充滿了異國情調。記得行程的最后一站到了馬拉卡什,導游是馬拉卡什人,所以特意安排了一家米其林級的餐廳,餐廳的裝修與食物的精美就不多說了,重要的是用餐中播放的音樂,可把我感動得不知身在何處。這些年只要在外遇到打動我的音樂,我就立刻用音樂掃描App,保留記錄,回家后立馬上網站搜索相關作者數據和出版過的作品。這真是一個好習慣,目前國內音樂網站素質和內容庫非常成熟,不善加利用多可惜!果然,回家后我在國內網易音樂網站找到了,是一位聞名于阿拉伯國家的烏德琴音樂家Munir Bashir,一位拒絕把阿拉伯傳統樂器廉價情感化的音樂家。難怪音樂聽著如此純粹,這讓我想起了國內音樂家吳彤先生,一直致力于華人傳統樂器的表演和創作,前不久他以吳冠中先生畫作做了一首以琵琶與鋼琴對話的曲子《遠山》,獲得了許多不了解華人民族樂器聽者的感動。
音樂沒有國界,情感也是一樣。國界是人為的設限,唯有透過相互的理解,和諧世界才有可能實現。而只有透過文化的交流,才有可能理解。音樂是一個方法,旅行也是一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