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于自己時代的李青萍

夏丹

終有一天，人們會像想起那個時代最大的才女一樣想起她。就像蕭紅，她的作品碑一樣立在那里，走過的人誰也無法回避。我以為李青萍也是這樣的人，不僅命運多舛，同時也被自己時代忽視的天分甚高的才女。

就是李青萍這個名字也是徐悲鴻給起的，取身世飄零之意。她原名喚作李瑗，1911年出生于湖北荊州。15歲時，她因逃避國民黨川軍連長逼婚，乘船逃亡武漢，直到人生末年重回故里。

批評家皮道堅曾用簡潔的語言向我們展示了李青萍的一生：20世紀40年代初與劉海粟、司徒喬等人在南洋做聯合巡展，被劉海粟贊譽為“引進西畫之先驅”;50年代初墜入人生谷底，此后30余年的輪番關押、監禁、改造、管制，過著毫無尊嚴的非人生活;直到80年代初，年逾古稀的李青萍在中國改革開放之下終于迎來創作的春天，其創作力的勃發到了令世人震撼的地步。

李青萍離開家鄉后，終身未嫁，獨自漂泊，是用生命踐行藝術的人。

1932年，19歲的李青萍考入“上海新華藝術專科學?！睂W習西方油畫。在1935年新華藝專的畢業展上，李青萍的兩幅用色新奇、技法獨特的畫作吸引了前來觀展的徐悲鴻的注意。徐悲鴻驚贊：“好一個新派女畫家！”

1946年2月12日的《字林西報》上，刊出一則李青萍在上?；浇糖嗄陼e辦畫展的消息：“她的繪畫風格受到東西方繪畫的雙重影響，用柔和的調子將兩者融合。她用色簡潔，用文雅高尚的、具有征服感的混合色彩建立自己的繪畫個性，給人以愉悅的印象！”劉海粟也稱贊“青萍畫”：“今之西畫引進中國，只有你與我為先驅。”

李青萍畫藝高超，有學界專家認為，不在吳大羽之下。1946年左右，李青萍因得罪國民黨上海警備司令鋃鐺入獄，導致800多幅畫作 被侵吞。1950年代遭逢肅反運動，本在人民美術出版社工作的她被遣返原籍湖北江陵，因曾經廣闊的人脈交際而被視為“反革命分子”，從此被拘捕、公開管制、判處有期徒刑、勞動教養等長達三十多年。淪為勞改犯之后，她跌入人生低谷，只能靠撿破爛、糊紙盒、賣冰棍、賣自來水為生。她買不起價格昂貴的油畫顏料和畫布，就用從垃圾堆里拾到的廣告顏料，在破布、紙片、“文革”海報、包裝盒上作畫。后人驚異于她的后半生過的是鬼魂一樣的日子，可她卻創造出這么光彩照人的藝術！這都是源于她的一顆癡畫之心。

1986年李青萍獲得“平反”。1987年，在七十多高齡的李青萍的要求下，江陵縣委將李青萍的養女李美璧調到荊州工作，照顧她度過晚年。李美璧回憶，有一次李青萍犯高血壓臥床，凌晨四點，她突然覺得自己好些了，便叫李美璧幫她把桌子抬過來，她要畫畫。“她就是一個畫癡。”

心疼老人為藝術奉獻了一生，擔心破損的畫作無法使老人獲得公正的評價，李美璧將李青萍留給她的一捆畫捐給了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