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出傲骨

唐劍鋒

20世紀30年代，章乃器以“救國會七君子”之一聞名于世，備受國人敬仰。20世紀50年代，卻以中國第一大右派而家喻戶曉，成為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章乃器什么時候都是君子，即使在被千夫所指挨批的年代里，抑或在被貶閑居的20年里，從不失君子本色。有人這樣評價他：“40萬右派中的一名硬漢子。”“文革”中，被打成右派的章伯鈞和章乃器，相約在康同璧家會面。章伯鈞身穿老舊的中式絲綿衣褲，夫人李健生對章伯鈞說：“去見康老和章老，還不換件衣服。”章伯鈞回答：“越舊越好，走在街上讓別人認不出我來。”在那個年代，這是為了安全起見。

章乃器先生穿的是潔白的西式襯衣、灰色毛衣和西裝褲，外罩藏著藍色呢子大衣。章伯鈞的女兒章詒和問章乃器先生：“章伯伯，你怎么還是一副首長樣子？”章乃器站了起來，顯得有些激動，舉著煙斗說：“這不是首長的樣子，這是人的樣子。”在逆境中，在遭遇整日挨批的日子里，尚能夠“活出個人樣兒”，確實需要一股骨氣、正氣和志氣。不過，一個人如果失去了骨氣、正氣和志氣，自會是一副奴才漢奸嘴臉。

俗話說：“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這口氣，就像人的脊梁，脊梁在，就算身遭厄運，身在逆境，也會高昂著頭；沒有這口氣，就像患了軟骨病一樣，直不起腰來，看到權勢，就會頭搖尾巴晃；看到大款，就會一副低三下四狀。而一旦看到不如自己者，不但會踢人下巴，還會趾高氣揚。當年的朱自清先生，一身重病，寧可餓死，不領美國的“救濟糧”。一介書生，卻有著如此志氣，真正活出了“人的樣子”。

順境中，能活出“人的樣子”，容易做到；而在挨餓的時候，在失意的時候，在整日挨批挨斗的時候，在沒權沒錢沒勢的時候，還能活出“人的樣子”，則是由一個人的思想底色決定的。只有君子才能失意不失志。“文革”中，對章乃器的批斗，不斷升級，批判會一場接一場，咒罵、呼叫一聲高過一聲，甚至將他11歲的小兒子也拉上陪斗。章乃器則是錚錚鐵骨，威武不能屈！寧可站著死，決不跪著活！寧折不彎是一種頂天立地的境界。

徐悲鴻說：“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一個擁有傲骨的人，才能縱橫捭闔，譜寫輝煌。人不可有傲氣，有了傲氣，就會自命不凡，從而目中無人。有了傲氣，當成功的時候，鮮花、掌聲、贊揚、奉承之詞迎面撲來之時，就會飄飄然，聽不進批評和忠告，辨不清真假與是非，也活不出“人的樣子”來。

傲骨是什么？用章乃器的話說，就是“人的樣子”。有傲骨，才能男兒當自強，才能有志氣、有尊嚴、有自信心、有頑強不屈的性格。當你遭遇失敗和挫折時，當你面對冷眼、諷刺時，才能平心靜氣，排除干擾，尋找原因，迎難而上。一個有自尊的人，才能有傲骨；一個有傲骨的人，才能有自信；一個有自信的人，才能面對挫折，繼續奮起。

（圖/劉剛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