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黨“臥底”澳大利亞政壇

龔燦

不要以為黑手黨只存在于意大利，最近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成為澳大利亞媒體關注的焦點，因為一份最新出爐的調查報告指出，該黑幫組織與澳大利亞政府官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這份報告由澳大利亞廣播公司（ABC）和傳媒巨頭費爾法克斯（Fairfax）聯合發布。兩家媒體的調查記者收集了2003年至2014年間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澳大利亞活動的絕密情報，揭露了他們滲透進入政府部門、執法機構的政治活動以及非法的經濟活動，而調查結果顯示該黑幫組織在澳大利亞的影響力令人瞠目。

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又稱光榮會，在意大利存在發展已有近150年歷史，如今其在意大利黑幫的地位僅次于西西里黑手黨。上世紀90年代，西西里黑手黨炸死了檢察官喬瓦尼·法爾科內和他的妻子以及3名巴勒莫警察，震驚世界，西西里黑手黨隨后遭到圍剿，其頭目和高級成員一一被捕，至今都難以恢復過去的規模。當西西里黑手黨深陷警察和司法的麻煩中時，它的對手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則暗蓄力量，迅速擴大并占領歐洲的非法毒品交易市場，獲利豐厚。

2014年，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年收入接近600億美元，相當于意大利2014年國內生產總值的3%，其中販毒是其最重要的資金來源，由位于荷蘭、比利時、盧森堡和德國的販毒網絡來操作。如今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控制著歐洲80%的可卡因交易市場，被認為是世界最強大的犯罪集團之一，與墨西哥-哥倫比亞的錫那羅亞卡特爾黑幫、俄羅斯的Bratva黑幫組織齊名。

1920年代，西西里和意大利南部出現移民潮，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成員陸續從意大利來到澳大利亞。當時澳大利亞對意大利移民的審查非常寬松，促使許多黑幫成員順利進入澳大利亞。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澳大利亞一邊干著黑手黨的傳統業務，從事敲詐、賣淫、造假、非法酒類交易、非法賭博、走私人口和販賣小型武器等犯罪活動，另一邊則努力為自己洗白，披著合法化的外衣控制著澳大利亞的新鮮果蔬、垃圾處理、運輸等行業。

意大利反對黑手黨的高級檢察官尼古拉·格拉特尼對澳大利亞警方把焦點放在反恐上面，而坐視如卡拉布里亞黑手黨這樣的有組織犯罪壯大的現狀表示擔憂。他認為，澳大利亞應該重視黑手黨的問題，嚴查酒吧、酒館和俱樂部的可卡因交易，“誰控制了可卡因，誰就能控制商品的流向。這樣一來他們就能控制市場，進而影響經濟。”在毒品領域，2003/2004年度的報告指出，大麻仍然是澳大利亞吸食最多的毒品，占到國家非法毒品貿易支出的一半，而大麻市場則主要由意大利的黑幫集團所控制。

在新南威爾士州、維多利亞州和南澳大利亞州，黑手黨的關鍵頭目都經營著數百萬美元的業務，涉及食品批發、建筑、農場生意等，其中包括幾個大型的釀酒廠和大果園。因此有人擔心澳大利亞的食品價格可能由于黑手黨控制著全國供應鏈而走高。這并非聳人聽聞，黑手黨通過其所擁有的農場、批發市場、貨運和航空公司控制著澳大利亞的海鮮市場，悉尼一些海鮮價格昂貴就與黑手黨壟斷供應有關。

2013年，澳大利亞多個機構發出警告，國際黑幫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已經對澳大利亞構成重大威脅。新南威爾士州公開表示，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是澳大利亞犯罪的主要參與者。該黑幫團體不僅從事毒品貿易，還與Rebels和Bandidos等非法摩托幫有密切關聯。費爾法克斯媒體發現，盡管昆士蘭州于2014年1月通過了嚴厲的反聚眾法，禁止黑幫通過賭場洗錢，但位于昆州黃金海岸的木星賭場已經成為黑手黨大頭目賭博的重要基地。

令人更擔憂的是，卡拉布里亞黑手黨與澳大利亞從地方到聯邦政府等各級官員之間有曖昧關系，其中就包括墨爾本的一名工黨議員和珀斯的一名前市長。

墨爾本地區莫蘭德市工黨議員邁克爾·特提被指控與黑手黨頭目弗蘭克·曼達法雷關系密切，后者曾于2007年因涉嫌參與世界最大的搖頭丸走私案而被判刑。雖然沒有證據表明特提參與販毒，但他涉嫌向曼達法雷的一名手下提供槍支，而這支槍隨后被用來威脅一名女子。而且有資料顯示，特提自2008年起就擔任曼達法雷的法律顧問，在幫助處理曼達法雷的販毒訴訟時，兩人之間也有長達幾個月的銀行業務往來。對于這些批評和指控，特提反駁稱自己與曼達法雷只是“單純的工作關系”。

正在接受意大利檢方控訴的珀斯地區斯特林市前市長托尼·瓦萊隆加，被指證是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珀斯的地方頭目，主要負責制定重要決策、下達命令以及制裁同伙。不過對于意大利法院的指控，瓦萊隆加則予以否認。

與黑手黨關系曖昧的澳大利亞政府高層還涉及前總理霍華德、前移民部長阿曼達·范斯通。2000年初，時任總理霍華德在一次募捐活動中和與黑手黨有關聯的人物會面，因此有人懷疑霍華德及其所在的自由黨收受了黑手黨的相關捐贈。另一名自由黨人士范斯通在擔任澳駐意大利大使期間，曾安排一名黑幫大佬的兒子進入澳駐羅馬大使館工作，借此方便黑手黨販運毒品。2005年，范斯通出任移民部長期間，因罪行累累而被驅逐出境的黑手黨大佬曼達法雷在其家人的金錢游說和政治關系庇護下，得到了移民部的簽證批準，得以留在澳大利亞。兩年后，曼達法雷就因販毒被捕。后來警方對范斯通向曼達法雷批準簽證一事進行調查后表示，移民部長和黑幫之間并沒有任何聯系。

盡管沒有確切的證據表明霍華德、范斯通等人與黑手黨之間存在利益輸送的關系，但這也反映出意大利黑手黨在澳大利亞政界和警界中的影響力，而且各種檔案顯示無論是工黨還是自由黨的政客，都被與黑手黨有關的捐贈人游說，借此幫助保護黑手黨的合法或非法的商業利益。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善用各類專業人士，通過各種合法途徑來施展自己的影響力。2013年的一份警察報告稱，該黑手黨曾與數名知名的政黨捐贈者合作，開展“合法的公眾形象”活動，將他們的資助合法化。

澳大利亞前移民部長范斯通被曝與黑手黨關系曖昧

澳大利亞的司法系統如今也是漏洞連連。澳大利亞廣播公司和費爾法克斯的調查結果顯示，卡拉布里亞黑手黨用金錢控制了澳大利亞的司法系統，譬如一名黑手黨大佬就曾拿出220萬美元賄賂新南威爾士州法官以獲得較輕的判罰。早在30多年前，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就開始有組織、有目的地在包括聯邦政府、州政府、護照辦事處、警察機關、司法機關等在內的多個關鍵部門安插人手，包括黑手黨成員及其親屬。

在1991年的一份報告中，維多利亞州警察指出他們有確切的證據表明黑手黨已滲透進政府部門，并賄賂政府官員。一名有著25年警齡的前高級探長斯蒂芬·威廉·哈里斯與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有多年往來，曾收受25萬美元賄賂，幫助該黑幫走私進口超過850萬美元的大麻，其本人也于1987年被判處14年監禁。

澳大利亞國家犯罪管理局（NCA）也證實，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成員通過賄賂警察以獲取執法情報信息。而對于那些嚴厲反對黑手黨的政府人員，他們甚至不惜代價殺人，包括槍殺澳大利亞聯邦警署的助理理事。

隨著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澳大利亞的非法活動被曝光，許多專家呼吁澳大利亞警方應重點防范有組織犯罪。前新南威爾士州警察高級助理克萊夫·斯莫爾曾參與調查卡拉布里亞黑手黨，他認為當局已經有16年拒絕承認該黑幫在澳大利亞活動的事實，并忽視建立一個長期應對黑手黨的有效措施。他對澳大利亞政界與黑手黨有染人士的數量感到驚訝，“我真不敢相信我們的政治人物如此遲鈍，即使明知這些人不干凈，仍然接受他們的金錢捐贈。”

2009年，澳大利亞聯邦警察在對黑手黨的籌款活動進行調查之后做了一份報告，指出這種頻頻出現的“漏洞”與澳大利亞的政治捐款系統存在明顯的監控缺失有很大關聯，“澳大利亞政黨和候選人可以在不經過信息披露制度審核的情況下，獲得大筆資金援助”。澳大利亞選舉委員會曾多次提出要修改這一捐款體系，但多個修正案都未能在聯邦議會獲得通過。

其實早在1991年，澳大利亞政府內部就有人士警告稱，意大利黑幫已經給澳大利亞帶來顯著威脅。這一年澳大利亞刑事情報局（ABCI）向聯邦和州政府提交了一份意大利黑幫在澳大利亞的有組織犯罪卷宗，包括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內。2013年《太陽先驅報》從ABCI看到的報告復印件顯示，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已經在澳大利亞黑幫中占據主導地位。

報告指出，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對成員有嚴格的紀律規定，并強調家族的榮譽和利益高于一切。一個代號為B的黑手黨成員透露，1980年卡拉布里亞黑手黨在堪培拉有160多個成員，并在墨爾本、悉尼和米爾迪拉有強大的基層組織，一部分成員的非法所得被轉移到該黑幫在各個地區和國家的管理者手中。

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有嚴格的等級和古老的入會儀式，對入會成員有諸多考慮，比如是否是卡拉布里亞后裔、家族中是否有人已加入黑手黨，個人素質是否適合。該黑手黨實行家族式管理，家族長老干不動了才會退位，交給有血緣關系的下一任繼任者。為了維持卡拉布里亞黑手黨的血統，其鼓勵家族內部、成員之間通婚，這種近親結婚也導致疾病發生率增加。

曾領導澳大利亞最大的搜捕黑幫行動的偵緝警司斯馬特·沃倫對卡拉布里亞黑手黨有較深的了解，他認為該黑手黨很難被鏟除，即使一時將他們瓦解，他們也比其他黑幫團體更快重建起來，然后繼續開展非法的毒品交易以及其他犯罪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