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指人心

包利民

一

偶然間在網上看到一部八十年代的紀錄片，名字和內容都已不記得，卻有一些場景一直在心。那些片段的影像資料中，最讓我感動的就是人們的笑容。那個年代的人，臉上的笑是那么自然樸素，樸素得讓人心里微微疼痛。

每一張笑臉都那么親切，目光清澈得就像四月的溪水九月的藍天，直落入人心深處。多久不曾看到這樣真誠的笑臉了，仿佛一縷和風悄悄滲入我日漸麻木的心底。那些人有的在田間揮鐮舞鋤，有的在上下班的路上，一路的笑聲飛揚，不同的人卻有著同一種神情，那是來自靈魂深處的笑，沒有一點功利，沒有一絲雕飾，讓我的心于感動中慢慢濡濕。

便想到現在。現在世界上的笑臉更多了，因為人們的生活水平較之三十年前已經是天壤之別。可是，又有多少笑容是從心底開出的花？在單位里工作，常能看見諂媚的笑;去一些服務部門辦事，面對的總是職業招牌似的微笑;或者飯局上，那些空虛夸張的笑。我們被笑臉包圍，卻又感覺如此冷漠，我們也常常違心地笑，笑得臉上肌肉酸痛。難怪有人喟嘆：笑了一天，真累！

走在街上，每個人都行色急急步履匆匆，臉上或風塵或滄桑，更多的，卻是滿面的囂張一臉的欲望。為什么生活比以前好了，卻很少有人真正開心快樂？我們整日追逐笑不由心，到底想要些什么？各種欲望充塞生命，似乎眼前總有走不完的路。于是一張張笑臉構筑成了冰冷隔膜的墻，四處碰壁卻不知回頭。我輩的心蒙塵太厚啊！

最美的笑容是靈魂深處漾起的漣漪，不僅能美麗自己，更能感染他人。所以，我不想再見到那些詭譎的笑、滄桑的笑、還有閱盡風塵的笑，我只想清泉般的目光再次洗濯我塵封的心靈。我相信會有那樣的一天，每一張笑臉都繽紛燦爛，真誠無比。

二

曾翻看自己上小學時的一些語文課本，忽然發現，有些詞語已經消失或正在消失。那些詞語只是存在于記憶里，存在于大詞典無人問津的頁面里，存在于不再有人翻起的古老書籍中。

比如說“五講四美”，是那個年代我們人人熟知的，問現在的小學生，他們都會茫然。我也曾看過女兒的小學生守則，竟是羅列了幾十條，內容繁多，我估計沒有一個學生能背得出來。再比如那時我們用得最多的一個詞語，叫情操，許多文章里都會出現，可是現在的文章里，幾乎沒有了它的影蹤。或許有些詞語帶有時代特點，如今已不再適用，可是類似于情操這種，真不知它消失的原因何在。

前幾年的時候，在新聞中看到，某些地方的小學生守則更改，刪掉一些條款，為此引發了全國的討論。比如說刪掉了“生活儉樸”、“謙虛”等內容，雖說現在生活水平極大地提高，而且還在飛速增長，但這究竟是不是不需要“生活儉樸”的理由？我們知道，儉樸更應是精神層面上的東西，它代表的是一個人心靈上的自我約束，與物質關聯不大。另外，刪除“謙虛”，可能是出于社會競爭方面的考慮和需要，你謙虛了，就可能錯過機會，就會多走彎路，所以要鋒芒畢露，去爭去搶。可是謙虛的本義是什么？是一種態度，是一種修養，并不是示弱和膽怯。不要了謙虛，我們是不是就可以不擇手段？

現在的文章中，華麗的辭藻堆砌得仿若天成，語言也精美得如雕如琢，雖然會給我們一時的感觀美感，卻是過后即忘，或者沒有深層的東西在里面，看過了也就過去了，激不起心上的一朵浪花。所以有時會覺得，那些美麗的文章，遠沒有樸素的話語更能打動人心。而那些樸素的能直入心靈的詞語，卻越來越無人提及，消散于我們日漸浮躁的心里。所以，我們面對世界的繁華，會寂寞無比。

（圖/豆薇 編輯/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