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陪練

王雨曦

“這孩子手指長，適合打羽毛球。”小時候，父親抓起我的手，端詳后說出的這句話，差點改變了我的人生。父親曾在安化生活，在那個出過眾多羽毛球冠軍的縣城，父親接受了系統的羽毛球訓練，雖然沒有成為職業運動員，但他仍有一身好技術。他時常看著我，試圖找回年輕時的榮光。

父親是強勢的，加上母親的贊同，我兒時就被送回了安化，接受了和父親當年一樣的正規的羽毛球訓練。如此兩年，我自詡天下無敵，四處挑戰，同齡人沒幾個是我的對手。我變得更加張狂，開始挑戰成年人，我的老師，我的叔伯，沒人可以擊敗我。然而有一天，父親主動約我打球。

我拿著最好的合金球拍，而父親只是拿著老舊的木框拍，一言不發，帶著我向場地走去。當時的我，覺得父親已經老了，發的第一個球便下了網，步伐也沒有從前敏捷了。木框拍沒有太大的拉力，讓父親的每個球都顯得軟綿綿的，甚至要用撲倒式救球。不過，盡管一開局父親就處于劣勢，但是漸漸我發現，節奏不知何時被父親完全掌控，變成了多拍回合;而父親的球滴水不漏，看似無力的球在網前卻成了利器：擦網、粘網球層出不窮。父親也是毫無疲憊，每次撲倒在地上后總能迅速躍起，繼續反擊我打過去的球。如此堅持了很久，我終于撐不住了，在最后的多拍后，我癱在了地上，再也沒了氣力。

“怎么，沒勁了？你不是很厲害嗎？練了兩年球就自以為了不起，想挑戰高手，先打贏我再說吧！”我沒有抬頭去看父親的臉，我的身心受到了無情的打擊。“有好勝心，很好，這點像我！不過，不知人外有人，遲早會吃大虧的。”父親沉默了一下說道。接著，他照著我屁股就是一腳：“起來，裝熊是練不好球的！”

我一躍而起，方才趴在地上的時候，我忽然醒悟了，我還有太多的東西需要向他人學習。從那時開始，我消去了自己的傲氣，專心練習。

之后父親將我的鋁拍換成了木拍，運動鞋也換成了解放鞋，同時對我的精神與肉體進行了魔鬼式的訓練。一段時間后，我的體能有了很大的改善，能適應不同的球拍了。不過父親還不滿足。一天，他忽然一個掃堂腿，讓正站著看電視的我劈了一個大叉。看著齜牙咧嘴的我，他笑著說：“不錯，角度正好。”那一刻，我真感覺我不是他的親兒子。但當我在打球時總能比別人打得更好時，我又理解了父親。

最終我還是讓父親失望了，我沒能上賽場摘金奪銀，只是成了一名普通的高中生。父親似乎也不再奢求什么，一家人快樂地在一起就足夠了。最讓他開心的是，我放假時能陪他打打球，與他探討林丹與李宗偉到底誰更厲害。又是一天，我陪父親打球，他像以往一樣撲倒救球，只是，沒能再迅速地躍起來。我急忙把他扶起來，他額頭冒汗，痛苦地站了一會兒，又蹲了下去，就像多年前世錦賽上與林丹對陣的被傷病所困的李宗偉。

父親老了！如果你已經疲憊，別忘了兒子永遠是你可以依靠的椅背;如果你感到孤獨，別忘了你還有兒子這個不老的對手。

（圖/劉昌海 編輯/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