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霖：與褚時健過中秋

陳九霖

去活著，去犯錯，去跌倒，去勝利，去從生命中創造新生命。

褚時健鋃鐺入獄時，一位朋友對我說：“你不做事情，可能一輩子順風順水；但你一做事情，就有可能犯錯。10件事情9件光輝，卻也不足以抹去1個陰影。”

彼時我年輕氣盛，可謂“初生牛犢不怕虎”。沒想到，5年之后的2004年，“中國航油事件”將類似于褚時健的波折推到了我的身上。

多年之后，我不知道褚時健是不是還會留在人們的記憶中，還會不會進入未來的教科書或者勵志書籍。但是，他有著和范蠡、胡雪巖相類似的人生，那就是他們都有過輝煌，都受過挫折，輝煌時如日中天，落敗時跌入谷底。

落伍“橙王”的執著

2015年，在我的新作《地獄歸來》出版時，有朋友建議，可否讓褚老幫忙寫一個序言，又恰有朋友愿意牽線搭橋，中秋之夜，在褚時健老先生位于玉溪的別墅里，我們共進了晚餐。

褚時健身上的亮點很多，但最大的亮點應該是：曾經的“煙王”“罪犯”，一躍而成為如今的“橙王”。曾經，我本想寫一點關于褚老在企業創立、發展以及管理上的內容，讓其他企業家能從中學到些許經驗。但是，和褚老見面，并參觀褚橙莊園之后，我發現，在這些方面，做得比褚老更好的可能比比皆是。而且，與其他很多成功的企業家相比，褚老在商業模式、資本運作等方面還略遜一籌。

比如，褚老只知道企業從小做大是“滾雪球”的傳統商業模式，只知道從銀行借貸等間接融資，而沒有現代企業發展中的連鎖經營、復制迭代、資本運作等思想，甚至他還說，上市都是騙人的鬼把戲。

王石自稱是褚時健的粉絲，贊褚老是中國匠人精神的杰出代表；嚴介和說中國最稀缺的是像褚時健那樣的企業家；柳傳志說褚時健“就是一個下金蛋的母雞”……我覺得，在褚老身上，最值得商人甚至其他各界人士學習的恰恰是他的企業家精神。

關于企業家精神，管理大師彼得·德魯克等提出了創新、冒險、合作、敬業、學習、執著和誠信七大要素。褚時健老先生身上就具有多種特質，尤其是有一副不服輸的性格。

而褚老在曾經的輝煌中跌倒，但在跌倒后又一次創造了神話，這股不服輸的勁兒不就是德魯克所說的執著嗎？

從生命中創造新生命

2010年5月20日，科學界傳出這樣一條爆炸性的新聞：數十名科學家歷時十余年，成功地制造出了世界上第一個人造生命“辛西婭”。科學家們向“辛西婭”注入了一列“水印”DNA，其中的一句是：“去活著，去犯錯，去跌倒，去勝利，去從生命中創造新生命。”

——這又何嘗不是褚時健的DNA。

“一個人做了10件好事，功勞再大，哪怕有1件事情做得不對，也會落得如此不堪的下場。”這就是現實。然而，對一個企業家來說，不敢冒險是最大的風險，不能面臨挑戰和逆境則是最大的弱點。化危為機、把逆境當作反彈前的歷練，是褚時健面對困境時的本能反應，而這正是企業家精神的精確詮釋。

著名經濟學家張維迎曾說，“商品經濟=價格+企業家。企業家是市場的主體，無論是資源配置，還是技術進步，都來自企業家精神的發揮和應用”。在眼下這個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年代，資金、技術等要素供給日益充裕，而真正的企業家、企業家精神恰恰成為最珍貴的稀缺資源。

人們渴望成功，卻懼怕失敗，但大眾創業的年代，又會有多少企業的成功，標志著其他企業的失敗？難道我們就不要創業、不要創新嗎？

人類社會已經進入一個遵循摩爾定律的信息時代，技術與商業模式創新日新月異，企業家只有以夸父追日般的執著，去從生命中創造新生命，失敗中尋找成功，咬定青山不放松，才能屹立于市場而處于不敗之地。而褚老的執著和冒險精神，越來越需要成為杰出企業家的必備品質。

在9月28日（舊歷八月十六）的中秋晚會上，褚橙莊園董事長、褚老的夫人馬靜芬女士親自把我安排坐在她的旁邊，并邀請我上舞臺講幾句話。在講話中我就提到，在我的心中與褚老有關的最深刻的兩句話是，“人生總有起落，精神終可傳承”“自強不息，厚德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