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群眾路線”的歐洲王室

李穎浩

王室效應再一次顯現。英國凱特王妃的第二胎帶旺了英國本地的母嬰產業。凱特鐘愛的JoJo Maman Bebe、Seraphine等本土母嬰品牌大受市場追捧，原因之一是“凱特同款”價格非常親民，像王妃今年挺著肚子出席活動時，曾穿著平價品牌JoJo Maman Bebe的一件奶白色大衣，其售價僅69英鎊。另外有媒體表示，夏洛特小公主的穿著打扮預計也將走親民風。可以參照的是，去年年底英國王室發布的喬治小王子的相片中，小王子身穿的針織衫打折后，網上售價僅為16英鎊。

凱特王妃憑借其親民作風，在英國收獲高人氣，她的人氣在王室中幾乎僅次于女王。過去，戴安娜王妃車禍后王室支持率降至冰點。如今，通過英國王室的平民化努力，王室支持率已經有了顯著提升。人們看到，威廉王子與哈里王子不再像他們的父親查爾斯過去那樣保守乏味，身邊總是帶著隨從，而是更加的親和。去年年初，英國洪水災情嚴重，威廉王子與哈里王子就出現在倫敦西部的小鎮達切特，參加到抗洪救援的行動中。而女王伊麗莎白二世也沒閑著，她把溫莎城堡農場的飼料和寢具捐給薩默塞特郡的農民。

在經濟發展、民主深入的大潮中，歐洲王室也經歷著一股平民化浪潮。評論家們曾多次強調，英國女王伊麗莎白二世的最大成就，除了長壽外，就是她令君主制適應了現代社會。在她的推動下，過去高高在上的英國王室變得越來越接地氣。

在1997年底，戴妃辭世不到半年，女王便果斷推出“人民計劃”，試圖以全新的親民形象，重塑王室形象。而此前，英國王室相信：“從歷史經驗來看，讓王室在群眾中保持一定的神秘感，確有莫大好處。”

1998年1月，“人民計劃”邁出第一步，女王破天荒把大批爵位冊封給平民百姓。那天，多達80名普通中學校長和教師成為新的貴族。而在他們之前，貴族頭銜所能惠顧的人群，基本被三軍將帥、外交官和老資格的政府高官壟斷。

計劃的第二部分，女王從節約開支做起。她停掉耗資龐大的豪華專列和皇家游艇，縮減公務支出，并公開財政報表。

英國王室的平民化進程并不是走得最早的。1980年，荷蘭女王貝婭特麗克絲在即位儀式上說：“王室傳承的不是權力、個人欲望和利益，而是服務社區的渴望。”貝婭特麗克絲要求別人稱自己“夫人”，而不是“女王陛下”，她還拒絕剪彩。這位新任荷蘭女王一改她母親朱莉安娜留下的女王的奢華形象。

2010年，伊麗莎白女王效法荷蘭王室的改革（荷蘭王室享受“體制內”好處的成員僅包括女王自己和其他5位成員），宣布計劃縮減王室成員至四位，即只有她本人、王儲查爾斯、威廉王子和哈里王子。其他王室成員將不再屬于王室。雖然這個計劃至今未付諸實踐，但也清楚地表明，王室成員“失業”成為普通百姓只是個時間問題。

隨著享受到的王室俸祿越來越有限，很多王室成員已經在想辦法通過另外途徑拓展經濟來源。有人經營得風生水起，有人投資失敗，碰一鼻子灰。一些被戲稱為“二線王室成員”的人士，甚至向新聞、娛樂界兜售起了王室八卦信息。

威廉王子就曾嘗試過不少工作。大學畢業后，他曾在房地產公司做了一段時間的土地管理，又因“想看看這些了不起的人如何拯救生命”，到一個登山救援隊工作。后來，威廉王子準備在商海大顯身手，又去了匯豐銀行實習，其主要工作是安排客戶會議和參與對客戶公司進行分析。雖然第一天就遲到一個小時，但90天的金融生涯卻帶給他不少快樂，他還告訴媒體自己“在炒股比賽中獲勝了”。

扎拉公主的經歷則更為耀眼。扎拉公主乃英國女王的外孫女，前任國際馬術協會主席安妮公主的女兒。安妮公主是1971年歐洲全能馬術錦標賽個人冠軍，曾參加蒙特利爾奧運會。都說虎父無犬子，換個性別，放在這對母女身上也適用。

扎拉公主在2006年8月德國舉行的世界馬術大賽上獲得第一，當年即被BBC評為年度體育風云人物，在2012年倫敦奧運會隨英國馬術代表隊贏得馬術三項亞軍。

王室的身份并不是護身符，不少王室成員也在失敗的道路上越走越遠。英國自小成績不佳、向往平民百姓自由的愛德華王子，1993年創立了一家電視節目制作公司，因跟拍過威廉王子入學，制作過他父親菲利普親王的花邊緋聞，遭到王室中人的厭惡，最終公司也在2009年因負債累累而倒閉。

愛德華王子利用王室身份賺錢，而希臘王子尼古拉奧斯則想方設法遮掩身份。他自己買報紙、開車、吃快餐，還隱姓埋名在紐約一家電視臺工作，直到同事在電視中看到他才暴露王室身份。可惜的是，高貴的身份沒能幫助他，不久后便因故被解雇，成了希臘第一個失業的王室成員。

幾十年來，隨著王室進一步式微和經濟上的不自由，歐洲一些國家廢除君主立憲制的呼聲越來越多，王室成員也開始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道德楷模”的重要性，工作成為他們邁向平民化的重要一步。雖然成敗皆無定數，效果卻顯而易見。

1936年，當愛德華八世表達了與美國離婚女子辛普森夫人結婚的意愿時，他面臨的是愛江山還是愛美人的二選一問題，他不但因此和父親喬治五世關系僵化，也面臨著英國國教教會的反對。

當時的首相斯坦利·鮑德溫明確告知愛德華八世，他與辛普森夫人結婚的想法在精神上不可被接受，人民也不能接受辛普森夫人為王后。

為抱得美人歸，愛德華八世曾提出解決方案——辛普森夫人在婚后不擁有王后頭銜，他們未來的孩子也不繼承王位，但仍被內閣無情駁回。無奈之下，愛德華八世選擇退位，成為英國和英聯邦歷史上唯一自動退位的國王。

時隔七十年后，許是基因作祟，王儲查爾斯同他的伯祖父一樣，也愛上了一個離過婚的女人卡米拉。當年對愛德華八世死不松口的教廷與內閣，只是提出了反對，而很快英國王室就找到了臺階，根據《1772年婚姻法案》，王儲和卡米拉的婚姻可按照貴賤聯姻的特例來處理。根據這個法案，卡米拉婚后將不會獲得王后陛下的稱號，而被稱為英王伴妃殿下。

這與當年愛德華八世提出的條件幾乎相同，但結果卻完全不一樣。而與英國王室相同的是，不少國家也一反門當戶對的老傳統，對王室成員配偶身份放松了要求。

北歐王室的現代化進行得更早。當今瑞典國王卡爾十六世·古斯塔夫在1976年就和平民姑娘——德國巴西混血翻譯西爾維婭·索莫萊特結婚。這對過去“高不可攀”的王室來說，非常不尋常。

近些年來，歐洲王室與平民通婚的風潮似乎愈演愈烈。1995年，丹麥小王子約阿希姆愛上了來自香港的平民姑娘文雅麗，隨后她成為歐洲王室第一個有華裔血統的王妃（但雙方于2005年離婚）;2001年，挪威王儲哈康迎娶了既是單親媽媽又是女招待的梅特·瑪麗特;2003年比利時王子勞倫特迎娶了土地測量師女子克萊爾;西班牙王儲費利佩則愛上電視主播萊斯奇亞·奧爾蒂斯，2004年西班牙王室迎來了歷史上第一位平民王妃;2010年瑞典公主維多利亞與她的私人教練韋斯特林邁入婚姻殿堂;而最新的灰姑娘故事，就是2011年英國的威廉王子和凱特的結合。

2001年8月25日，挪威王儲哈康與梅特·瑪麗特舉行了婚禮。王儲認識這位未來王妃時，她學歷不高，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服務員，肚子里懷著孩子，而且孩子的爸爸還是一名癮君子，這些令人“咋舌”的身份足以讓梅特與王室絕緣。可是，挪威王室給了她機會去證明自己，她也努力學習王室的規范禮儀，從一個“失敗”的女性角色蛻變成高貴典雅的王妃。這里面當然有她辛勤的自我改造，但是挪威王室和社會的包容則是成就一樁“奇跡”婚姻的關鍵所在。

當然，這些平民王妃、駙馬們也為王室做出了貢獻。丹麥三位平民王妃文雅麗、瑪麗·唐納森和瑪麗·卡瓦利耶，利用曾經的職業身份和自身的親和形象，成功扭轉了民眾心中王室是“社會寄生蟲”的印象。

如果說過去的王室活在權力金字塔的頂峰，現在的王室則活在萬人矚目的透明“魚缸”里。以前人們如同拜神一般供奉他們，如今人們則開始“消費”王室。譬如因領取退休金而被眾人調侃的查爾斯王儲，發音越來越平民化的英國女王，坐了半輩子公交車的挪威前國王哈拉爾五世等。大多時候，這些都是王室成員有意而為之，而接地氣的行為明顯為他們博得不少好感。

丹麥女王瑪格麗特二世愛好郵票和廣告設計，為小說畫插圖，時常身著普通工裝褲外出，和家庭主婦一樣逛商場，做家務。瑪格麗特的各種才華也令人印象深刻。她曾出任過安徒生童話故事《牧羊女與掃煙囪工人》的制片人，也曾設計過服裝，也翻譯過小說。

瑞典國王古斯塔夫也有自己小愛好——做飯。這位居家型的國王經常下廚做菜，聽說對里脊肉十分喜歡，不但關心孩子們的道德情操，連營養均衡的心也親自操了。古斯塔夫國王和王后經常帶上孩子去自家經營的農場中耕種勞作，冬天一道去滑雪度假。他們的子女們自幼接受平民化教育，既能到普通同學家去玩，也可以把普通同學帶到自己家做客。國王自己每天都是從郊外的家開車到城里的王宮上下班。他跟普通民眾一樣也炒股，同樣也賠過錢。古斯塔夫還是少有的需要納稅的國王。

最“傲嬌”的英國王室也跟著放下了身段。從11世紀開始，英國王室便精心挑選“信譽卓著”的商店，訂購專門商品并授權打上皇家標記。到二次世界大戰結束，這種擁有“特供商品”的店鋪，已經多達一千余家。從鮮花到油畫筆，都有固定商店“特供”。1998年，伊麗莎白女王宣布取消所有商店的特許供應，王室采購商品從此和老百姓完全一樣。

為了“融入”平民社會，2009年的圣誕節，女王伊麗莎白二世坐了一回老百姓的普通列車。而最精彩的一次“融入”，莫過于倫敦奧運會。女王在白金漢宮與007大演對手戲，她的替身隨即登上飛機，從空中一躍而下，“空降”到開幕式的皇家包廂。這次，她徹底放下了英聯邦54個成員國名義元首的至尊身段、全身心投入到與民同樂的境界。

丹麥王妃瑪麗·唐納森曾說，“為生存，王室必須現代化”。

互聯網興起后，王室的“現代化”不再局限于線下，新媒體給各王室提供了“去神秘化”的舞臺。丹麥王室早就開通了網頁向人們介紹王室家族歷史。2005年，他們與時俱進，還開通了博客和名為“丹麥皇家花園”的YouTube頻道，連丹麥王儲和王妃的龍鳳胎受洗視頻都能看到。

英國王室在2007年開通了自己的YouTube頻道。上面有女王首次通過網絡播送的圣誕祝詞視頻，也有威廉王子大婚的視頻，包含了皇室聚會、出訪以及關于女王、王儲、首相等人的花絮。2010年，伊麗莎白二世在Facebook上開通了一系列官方頁面，向該網站的5億用戶提供她的日常活動資訊。用戶還可以通過留言跟白金漢宮互動。

在幾年前大受好評的電影《國王的演講》中，剛對著廣播完成了一次演講的喬治五世在呵斥結巴的兒子時說，王室成員已經變成了演員。看來，要維持“觀眾”的耐心，維持人們對王室文化的尊重，就需要王室“擺正位置”來適應時代變遷。顯然，平民化是各國王室心照不宣的應對此問題的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