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子美
他從不遠的城市坐車來看我,說是來休息的。他受困于兩個情人,“我想要一個人過上半年……”他賴在床上就不想動了。我是一個很好的人,男人可以把身體放在我這里,在別處受的傷也可以讓我包扎,然后溫馨叮嚀:你要走就走,不用理我的。
我們去酒吧喝一種叫“黑狗月亮”的自制酒,瞟幾眼墻上的裝飾畫,聽他說著他懂我不懂的東西。“這個女人別人會畫得很風騷,但席勒畫出的是焦慮。我喜歡硬,不喜歡軟,蒙娜麗莎軟了。戴手套的自畫像很硬。”
他是個學油畫的,可是沒有成為畫家,搞個工作室自打品牌什么的,而是憋屈在一個小公司里做設計,領著不厚的薪水,并用“藝術欣賞”泡妞,過著不缺女人的生活。關于他的兩個情人,是一堆女人里,單純到對藝術無知,又要把他當作結婚對象爭奪的姑娘。
“她們怎么會有這種幻想?認為你可以像老實男人那樣攢錢買房子,為奶粉錢打拼,而不管自己是否過得舒服?”我說。
“是啊,她們分辨不出好人壞人,我多操蛋也不能讓她們失望。更要命的是,她們較勁上了,都把自己看作我的唯一正式女友,狹路相逢時大打出手,都想搬進來跟我住,一來就把衣服掛得到處是。我只好說,你們住這吧,我出去了。”他說。
于是他來我這里“休假”。我可以理解他這樣的人,沒有幻想,沒有世俗要求。“女人到最后很不可愛,多么想得開,也會找一個為她做牛做馬的男人。”他不滿地說。而女人的傷心表現,在他看來是作繭自縛,且沒有辦法阻止她們那樣的愛。
本來要去看畫展的,他說不如逛大街。他拉著我的手,說軟滑得像青蛙腿。我好奇地問他,那兩個情人怎么哭的,是不是張牙舞爪。“是的,很難看,嘴巴張得很大。”“你塞一個蘋果進去,要么你把嘴巴張得比她們還大。”“你呢,你怎么哭?”“不張嘴,不啜泣,眼淚掉下來,就那樣。”我們沒心沒肺地探討女人的眼淚,仿佛在說與己無關的愛情。
過馬路時,他說如果有天被車撞斷腿了,就可以心平氣和地畫畫,當有名的畫家,不要女人。我問到年老以后,沒有性欲和伴侶,怎么過下去。“養只小狗吧。”“會隨便拉屎,很臟。”
“那么貓呢?”“一樣。”“老了,養金魚吧。我不信盯著它們游來游去還會孤獨。”“這個想法不錯。金魚只吃丁點東西,一星期換一次水可以了。”
不缺女人的男人也是有煩惱的,他會煩自己的荷爾蒙,以及相關的后遺癥。一如他走累了,坐在轉椅上,攤開四肢,談論民生,抱怨胃疼。可是他還沒到養金魚的年紀,孤獨不下來。一邊厭食著,一邊想女人們簡單到只吃丁點東西多好。
于是吐槽完這些,他又要去跟別人約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