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君燕
那次乘公交車時,隔著背包刷了幾次乘車卡,卻都沒有提示音響起。我從包里取出卡來,這才發現自己匆忙中錯把借書卡當成了乘車卡。“快點投幣,車要開了。”公交車司機不耐煩地甩出一句話來。投完幣后,我尷尬地坐了下來,卻發現周圍的乘客全都用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我甚至聽到了他們壓低的充滿了不屑的議論聲。
眾人的議論讓我如芒在背、坐立不安,甚而有些委屈和憤怒。就在我準備站起身大聲質問那些議論我的人時,突然看到了一縷溫和的目光,這道眼神柔柔的,卻很堅定。看到我注意到了她,她點點頭,輕輕地對著我笑了。那笑里分明有信任和理解,而那眼神則讓我感受到了莫名的信任和鼓舞。一瞬間,我釋然了,何必去和別人做無謂的爭辯,理解你的人自然會理解,不理解你的人說了也沒用,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下車時,我之前的郁悶和沮喪已經全部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好心情。那天晚上,那道目光仍柔柔地在我的夢里縈繞。雖然我不知道她的名字,甚至會忘記她的容顏,但那道目光卻一直印在我的心里,每每想起,便感動不已。
初中畢業后,我來到離鄉下幾十里的城里高中讀書。初到陌生的環境,加上自卑的心理,我從不敢和同學們多說一句話。我怕自己難聽的鄉音被同學們嘲笑,也怕同學們注意到我格格不入的穿著,我習慣了同學們把我視作空氣,也習慣了獨自躲在角落里看同學們興高采烈地討論。
一天下午放學,我留在教室里做作業,教室里只剩下了為數不多的幾個同學。我聽到了一個興奮的聲音:“今天是我的生日,大家都到我家里去玩吧。”不用抬頭,我就知道這是“小公主”劉麗的聲音。“王苗,昕莉,李超,玉杰……”劉麗一一邀請班里僅有的幾名同學。我把頭埋得很低,臉也漲得通紅,我在心里暗暗責怪自己怎么不早點走,如果此刻有個地縫,我一定毫不猶豫地鉆進去。就在我尷尬懊惱之時,突然聽到了劉麗甜美的聲音:“燕子,你也要去哦。”聽到劉麗叫我的名字,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不可置信地抬起頭,迎上了劉麗熱情的笑容。“嗯嗯,我一定去。”我拼命地點著頭,語無倫次地答道。那次聚會之后,我逐漸融入了班集體的生活,性格也變得開朗活潑起來。事隔多年,我腦子里依然清晰得記得劉麗甜美的聲音和笑容,也許劉麗只是隨口一說,但那句話卻如冬夜里的爐火,溫暖了我的整個學生時代。
有段時間,我的工作煩瑣而勞累,連日的加班讓我疲憊不堪。缺乏經驗又手忙腳亂的我不出意料地犯了個錯,不幸的是,由于我的這個錯誤而導致了一個更大的錯誤。面對老板的責罵,自知理虧的我唯唯諾諾,不發一言地默默承受著。
之后近一個月,我都在拼命工作希冀能夠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然而,身處復雜的人際關系中,我分明捕捉到了同事的幸災樂禍和冷嘲熱諷。其實,身體的勞累和付出并不算什么,心靈的孤獨和委屈卻足以打消我所有的熱血和勁頭。那天下班,同事們帶著得意的笑陸續走掉,坐在原位的我突然感覺心灰意冷,甚至失去了堅持下去的信念。同事李姐路過我身邊時停了下來,她默默地看著我,然后伸出雙手緊緊地握住了我的手,很久很久才松開。在這幾分鐘里,我們沒有說一句話,我似乎感覺到有無盡的力量和溫暖從李姐的雙手源源不斷地傳輸過來,讓我失去的信念一點一點地復原。后來,我終是走出了困境,面對我的感激,李姐卻微微一笑:我并沒有做什么呀。是的,李姐的善意很微小,卻值得我一輩子銘記。
其實,在我們的生活里還有很多諸如此類微小的善意,它們平平淡淡、不事張揚,或是一個眼神、一句話、一個不經意的動作,如吹過耳邊的一陣風,如掉落在腳下的一滴雨。很不起眼,甚至被人忽視,但卻能給予我們實實在在的溫暖和感動,更值得我們永遠感激和銘記。
(編輯/袁恒雷 賈培生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