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四益 黃永厚

傳統的失落,有其條件,絕非一干妄人叫他消失就會消失。幾千年尊儒的收場,竟至弄到瓜剖豆分、國將不國,這才會有振臂一呼,應者云集的效應。那時,反儒學,是愛國救亡。最初高呼打倒孔家店的,也并非共產黨人。
及至把舊的統治者打倒,掌權者發現,孔先生要建立的其實是一種秩序。掌權者都需要秩序。于是高喊“打倒”的,又要復興儒學了。
學者們的研究是要探討儒學的利弊得失,但那是學問。學問總是很繁瑣,掌權者不耐煩,只問如何有用。于是,就有了迎合掌權者心理的“儒學復興”。變個花樣,叫“新生活運動”。只是秩序還沒“建設”起來,國民黨的政權就分崩離析了。
新政權建立后,主張“不斷革命”。秩序不斷打破,儒學便總是批判的靶子,直到“批林批孔”達于極致。
但要建立一個穩定的社會,依舊需要秩序,總不能一天到晚你打倒我,我打倒你。社會的建設與發展都需要有秩序的協商。于是又開始有了復興儒學的活動。只是,一個世紀持續不斷的“反孔”,不但“鴻儒”難覓,就是能夠拎得清孔子說了些什么的也如鳳毛麟角。最便當的辦法是形式的復活。穿個馬褂拍照呀,拜個師傅磕頭呀,念念《三字經》呀,拉個小山頭開宗立派呀,好像這就是儒學的復興。
忽然想到《儒林外史》中“泰伯祠名賢主祭”那一回。寫的是復興古禮的大典。但若撥弄撥弄參祭的人物,孔耶?孟耶?山寨耶?江湖耶?這種“形式的復活”有何收效,大致可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