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檔

劉紋邑

最美的景，是葉片沙沙地將陽光剪碎，小心翼翼地灑下，是樹根邊活潑的影，是草尖上閃爍的星。

葉片剪下一米陽光，便安然飄零，落在我肩上。我便興致盎然地觀察起來：這不過是一片枯葉，黃了，干了，沒有生機了。舉起來看，突出的葉脈像一條條犬牙交錯的羊腸小路，從莖延伸到葉尖。這里曾經源源不斷地輸送著養分，如今像佝僂的老者，掉光了牙齒，在小路上蹣跚。它飄落的一瞬，我抬頭看這滿樹的蔥綠：在某個枝頭，一定冒出了新的、鮮活的生命。那是純潔的新芽，就像嬰兒嬌嫩的肌膚，散發著淡淡的奶香般的純凈。

我突然產生了微妙的奇想，再看枯葉：顏色有深淺變化，右上角不知何時被頑皮的小蟲咬下了圓圓的一塊，有的邊緣已經發黃，幾點黃色像是油畫中的隨性勾點，怪不得人們常以葉片為書簽，原來枯葉也是一幅畫啊！它枯敗的表象并不是它的本質，也不是它順從季節變化的虛偽。它汲取了一片葉子嫩黃、青翠、墨綠、干枯的生命過程中最令人同情、最不露鋒芒、最不惹人嫉妒的衰敗顏色來包裝、修飾自己，用它來儲存一種品格、一種尊嚴，沉淀浮躁，過濾淺薄。枯葉紛飛的時候，翅膀下劃過深長的幽靈，安閑寧靜，淡泊清高，孤芳自賞，笑傲人間，無心沽名釣譽，誰又會想到它是一個綠色的精靈？

那一樹的新綠誠然可喜，殊不知，沒有枯葉的凋落，何來它的新生？新芽與枯葉交替著，當葉落，芽便生出，所以，才有這一樹的蔥蘢，才有風中的沙沙輕語，才有草地上的光影畫作。

我想著，枯葉和新芽無疑是最完美的搭檔。

“枯葉無心花落寒，云遮半月思曉涼。”想著想著，我眼前浮現出了外公憨厚的笑容。啊！外公對我疼愛有加，我們之間的溫馨時光一一浮現。我和外公不就像這新芽與枯葉嗎？

小時候，我依偎在外公懷里，外公安靜的撫愛充溢著老人的慈愛。現在，外公老了，風中的他不再英姿勃勃，而我，也很久沒有回家去看他了，但他在電話那頭緩慢而厚實的安慰，依舊是我生活中的溫暖。他的老去，讓我一天天長大，就像枯葉的飄零承載著新芽的希望，那些風燭殘年中的老人，用自己的余生托起了子孫后代的茁壯成長。

葉要葉落歸根，人有生老病死，但新老交替是永恒的，就像默默付出的枯葉，生機勃勃的新芽，像一對默契的搭檔，在生命的長河中連綿不絕。

花開花落，生生不息。

（指導老師：李建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