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想聯翩展畫意

張五芳　黃雪峰

【習作巡診】

千手觀音

顧定邦

舞臺上的燈光漸漸亮起。21個舞蹈演員整齊地排成一列縱隊。

她們的臉上帶著平和的笑容。很難想象，這竟是21個聾啞人。

慢慢地，終于看清了：每個人都穿著金色的衣服，頭戴金色的頂冠，十指上套著細長的、金色的長甲，在絢爛的燈光下，反射出一種神秘的色彩。

臺下的觀眾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

掌聲停息后，音樂聲緩緩響起。起初節奏平和，樂聲柔和而神圣。燈光很淡，一圈一圈地蕩開來。演員的動作輕柔，細膩，一只手、兩只手、三只手……直到在領舞的演員身后形成了圓形的屏障，銜接自如，沒有一絲停滯，如同真的只有一個人、千只手。

千只柔情的手，千只播撒幸福與真理的手。她們在舞臺上投下層層魅影，仿佛觀音的佛光普照人間。

陡然之間，樂聲急促起來，吵醒了整個舞臺的燈光。燈光無一例外都是金色的，把整個禮堂照徹得亮如白晝。

21個演員分散開來，在耀眼的燈光中來回變換著腳步；在激烈的音樂聲中，隊伍的序列也在不停地轉換著，如果不細看，只能看清一處的燈光忽明忽暗著，腳下的地毯也有節奏地震顫著。

我看到，舞臺旁有兩位指導老師在全神貫注地打著節拍。原來，即便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要想完成這個表演也是需要扶助的。

隨后，樂聲又趨于平緩。隊伍慢慢靠攏，排成三列。21個演員用42只手組成了一個震撼人心的觀音本體。最后一個音階響起，所有的手都顫動了起來，金光從她們的指縫中透過，照向臺下。

臺下，掌聲再次響起。

■

這是想象類作文“觀畫寫意”中的一篇習作。顧定邦同學選取了視頻《千手觀音》作為描寫對象，通過演員的出場、著裝、燈光以及觀眾的反應等多個角度，表現了表演的變化多端。但仔細琢磨，就感覺“觀畫”的成分不足，“寫意”的厚度不夠。請同學們以小組為單位，共同研讀這篇文章，并依據想象類作文的基本要求，為其診斷病理。

1.師生初診：學生匯報課前“初診”的意見

學生1：作為想象類文章，開場的設置是很關鍵的。這篇文章，開頭過于平淡，在環境渲染上可以做更加細膩的描寫。

張老師：是的。例如，可以對樂聲的節奏、燈光的布置、舞臺的氣息等加以描摹，從而為下文寫表演的神妙做好充分的準備。

學生2：對演員的表演，直陳其事的成分多，想象的成分不足。例如第三段對金色指甲的描繪、第五段對千手的變幻造型的描摹等，都應該借助想象，著力描寫出其傳神之處。

張老師：你說得很對。其實，借助想象進行充分的描摹也正是讀者所迫切期望看到的。

學生3：我想補充一點。在想象中，細節描寫必不可少，但所有的細節務必與當時的場景、文章的意境相吻合。這篇文章中的“燈光很淡，一圈一圈地蕩開來”“樂聲急促起來，吵醒了整個舞臺的燈光”等句中的“蕩”“吵醒”等細節，似乎與當時的氣氛不相匹配，應當進行合理的修改。

張老師：你讀得特別仔細，解剖也深刻到位。其他還有如“直到在領舞的演員身后形成了圓形的屏障”“只能看清一處的燈光忽明忽暗著，腳下的地毯也有節奏地震顫著”兩句中的“屏障”“震顫”兩個細節點，也有失偏頗。

學生4：我認為想象類的文章不能天馬行空，應該有層次地展開描寫，讓讀者在疏密有致的節奏中享受到一種美。

張老師：那你認為顧定邦的這篇習作是如何安排層次的？如果請你來寫，你會怎樣安排？

學生4：顧定邦的習作基本上是按照演出時演員動作的變化順序來安排層次的，沒有大層次。如果要與“千手觀音”本身的魅力相匹配的話，我覺得還應在行文的節奏及用料的疏密上下一番功夫。例如，可以增加整體表演與個體表演的對照描寫，以及對舞臺燈光、臺下觀眾的氣氛的描繪等。

張老師：有道理。不過，本次作文訓練的重點是“觀畫寫意”。老師認為，習作的結尾過于平淡，而第六段開頭的“千只柔情的手，千只播撒幸福與真理的手”又出現得過早。如果把結尾段改成觀眾的靜默與悅動，再自然地通過這句話點出主題，將會達到卒章顯志的效果。

2.醫學檔案：滿分作文《灰塵中的詩意》的啟示

灰塵中的詩意

卞 凝

書架上，有一面鏡子。很奇怪，它不是透明的。它是一本積滿灰塵的書，但它確是一面鏡子。

拭去灰塵，詩意飄然升起；揩去蒙霧，畫情裊裊飄出。書中徘徊天地間，鏡內可見古今事。吟“醉里挑燈看劍”，歌“大江東去”；聽“隔江猶唱后庭花”，見“北國風光”。站沙場之上，戰群雄之間。歌一曲天上仙子悄然降，舞一劍庭院桃花默默飛。夜朦朧，看隱約飛鳥散盡；日當空，見清晰黃花滿地。琴弦一撥，疑是昭君出塞流下孤獨淚；古箏一動，覺為竇娥唱冤飄出感傷調。歌舞升平，乃皇宮之豪華；怨聲載道，是百姓之凄苦。詩情冉冉浮出，畫意徐徐登上山頭。長江滾滾，承載李白凄苦詩；黃河滔滔，留下王維動人句。望天際野鷺，夕下獨飛；聞柔綿之音，世間漫蕩。書乃鏡，塵埃盡滿，用手拂之，則又清明。

灰塵僅僅是小小的一面布，擋不住詩意升起、流光溢彩。書雖古，卻不改當年明鑒之用；鏡雖磨，仍可依稀見人影。見古時大戰血染沙場，觀現代航天直沖九天。詩意悠悠，有竹外桃花三兩枝；江水蕩蕩，出一江春水向東流。秀峰頂上，看雷雨之變；大江之中，觀云霧之化；蔥綠之間，吸天地之華。喜因世民終當王，怒因韓信竟入胯，哀因霸王自刎江，樂因武穆盡洗冤。

梅子黃時，雨紛紛飄；杏花揚時，風徐徐來。日月增輝天地間，云雨顛覆乾坤中。山中有高士居，悠然吟詩；水間有圣賢游，輕松歌詠。市井盡入書，人文盡在鏡。

書的詩韻不因灰塵而蒙蔽，正如鏡的明亮不因污漬而更改，灰塵擋不住詩意。只見，那詩意早已從書中萌芽，生長并蔓延開來了……

張老師：這篇文章，小作者確立的主題是什么？

學生5：灰塵阻擋不住歷史的清明與詩意。

張老師：小作者選取了哪些材料細致地表現了這一主題？

學生6：文學作品中的詩意、歷史故事中的戰士、自然山水中的隱士等。

張老師：小作者用了什么表現手法連綴這些內容？

學生7：主要是豐富的想象。從小作者的筆觸中，我們仿佛看到了一個詩情盎然的小才子在肆意揮灑詩意。同時，他巧妙地借助聯想，蕩開筆觸，豐盈文章的內涵，可謂妙手天成。

張老師：這是本文獲得滿分的一個重要因素。想象與聯想，是一對孿生姐妹，好的想象必須借助聯想的力量。

【診療方案】

張老師匯總了大家對顧定邦同學的習作《千手觀音》的修改方案：

1.音、詩、畫等，都是較為抽象的，要寫得形象生動，必須借助想象，而想象必須合乎情理；

2.單純的想象毫無意義，想象必須結合聯想；

3.想象不是天馬行空的，必須富有層次；

4.想象必須圍繞主題，使主題鮮明突出。

【手到病除】

針對診療方案，合作小組交流研究。15分鐘后，師生共同研討修改后的習作《千手觀音》。

千手觀音

顧定邦

隨著幕布緩緩開啟，舞臺上微弱的燈光也漸漸亮起，直到一束金光直射舞臺中央，那個臉龐平和安詳、身材修長的觀音圖像便映入了我們的眼簾。

慢慢地，終于看清了：每個人都穿著金色的衣裙，頭戴金色的頂冠，十指上套著細長的、猶如竹筍般的金甲，在絢爛而迷人的燈光的映照下，反射出一種神秘而離奇的光芒，卻又那樣淡定，紋絲不動，一片靜默。

臺下的觀眾立刻報以熱烈的掌聲，如海浪，似潮水，一波一波地裹挾著推至臺前。而音樂也就此緩緩響起。起初節奏平和，樂聲柔和而神圣。燈光很淡，在舞臺上似蓮花般一圈一圈地漾開來。演員的神情專注寧靜，動作輕柔細膩，合攏時像尖尖的金筍，放開時像開屏的孔雀，一只手，兩只手……直到在領舞的演員身后形成了圓形的金扇子，銜接自如，天衣無縫，沒有一絲停滯，沒有一絲阻隔，流暢得如同真的只有一個人、千只手，在揮舞生命的精彩。

陡然之間，樂聲急促起來，喚醒了整個舞臺的燈光。燈光無一例外都是金色的，包裹了整個舞臺，使整個禮堂亮如白晝。21個演員迅速分散開來，在耀眼的燈光中來回變換著腳步；在激烈的音樂聲中，隊伍的序列也在不停地轉換著，一會兒如金菊綻放，一會兒如蠟梅報春，一會兒如天女散花，一會兒如祥云氤氳……所有的人，各自展現自己的身段與佛光，卻又有條不紊、章法自得。

細細看，一處的燈光忽明忽暗著，演員們腳下的地毯也有節奏地舞動著，似一小波細浪為她們精彩的表演和鳴。

再一看，舞臺旁邊有兩位指導老師正在全神貫注地打著節拍。原來，這精湛絕倫的表演正是被這神妙的指揮所牽動著。這不由得讓我想起，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有序不斷的輪回，就像是受著大自然這位大師的指揮一樣。

隨后，樂聲又趨于平緩。隊伍慢慢靠攏，排成三列。21個演員用42只手組成了一個震撼人心的觀音本體。最后一個音階響起，所有的手都顫動了起來，金光從她們的指縫中透過，有縷縷金絲投影到地毯上，灑下一地金黃。

一張面，充滿柔情與平靜；千只手，播撒溫暖與幸福。她們在舞臺上投下的層層魅影，仿佛觀音的佛光普照人間。

如潮的海浪再一次裹住了所有的觀眾，先是一片空寂，繼而掌聲雷動，馬上又恢復平靜，一切始然……

師生點評

張老師：同學們將修改后的文章與原文比較一下，看看有沒有新的想法？

學生8：修改后的文章氣氛營造得恰如其分，層次安排井然有序，想象聯想配合自然，細節描寫亮點突出。

張老師：評價客觀公正。修改后的文章，語言的流暢度又好了幾分。同學們，文質兼美是我們寫作的必然追求。

【杏林春暖】

最后，為大家呈現一篇優秀的學生習作，以及一篇老師的下水作文，請大家點評。

千手觀音

胡迪宇

舞臺的幕布緩緩拉開，一束金光從舞臺上方散射下來，淡淡的煙霧中，逐漸浮現出一個人的臉龐。煙霧漸漸散去，滿身金色的觀音出現在觀眾面前。只見她頭戴金冠，上鑲光彩奪目的鉆石，煞是耀眼。她手上戴著金色的尖指套，身著金黃的裙裾，仿佛黎明之光般的存在。

佇立良久，隨著音樂聲逐漸響起，她面帶微笑，兩手向身旁張開。隨后，兩手之上出現了另外一雙手，不偏不倚，干脆利落。隨著音樂鼓點的加快，一雙手、兩雙手、三雙手……一雙雙金色的玉手重疊而上，漸漸形成了一把亮麗的圓扇。這時，我們才發現，舞臺上并不是一個演員在表演，而是21個人，21雙手在為我們繪就美妙的圖景。這21雙手幾乎一模一樣，由低到高，由中間到兩旁，整齊利落，連每雙手之間的間距都把握得恰到好處。

掌聲驟然響起，人們歡呼著、沸騰著。女演員又是微微一笑。只見這21雙手緩緩地抖動了起來，先往上，再往下，然后左右晃動，頻率幾乎一樣。突然間，鼓聲停止，手也在一瞬間全部收回，整個場上只看到面容圣潔的觀音一尊。

鼓聲一響，她們的手竟不約而同地向右邊做出了托舉的動作，如同一只完整的扇面，排列整齊。鼓聲又一響，右手驟然縮回，左邊則冒出了一只金光燦燦的手。鼓聲再一響，上方出現了一頂金色的傘；再一響，下方出現了同樣的一頂傘……

悠揚的樂聲再次響起，那一雙雙手竟然由上至下，又從下至上一層層地轉動起來，而且越轉越快，越轉越密，令人眼花繚亂。那一只只手轉出了一地殘影，與舞臺上的不同光束似乎形成了一個太陽，轉動不息，由金黃到金紅，再到紫色，再到深藍……這個動作似乎成了黑夜中最閃耀的一顆明星，熠熠生輝。

掌聲經久不息，每個人都被這精妙絕倫的表演征服了，似乎真看見了傳說中的千手觀音，情不自禁地去贊美她、膜拜她。女演員安詳的微笑中，閃動著星星點點的佛光，洗滌了我們每個人的心靈。

我被深深地震撼了。這是一群無聲的天使，盡管她們生活在無聲的世界，卻克服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用雙手締造了傳奇，用舞姿詮釋了生命的真諦，讓大家明白了什么叫毅力、什么叫堅強。她們用自己燦爛的生命創造了美好的明天……

千手觀音

張五芳

有佛光從深邃的遠方如輪輻般旋轉著，自遠而近地逼到眼前，漸漸推出一道黑影。輪輻繼續旋轉著，燈光由粉變黃變金，終于亮出了今晚的主角——21名舞者。

光影不斷變幻，像牡丹，像金絲，像祥云，一尊觀音面相和善，神情寧靜，右手架起平放在胸前，左手側放在腹部，指尖微微向下。音樂連綿不斷，佛像身后，突然開出兩只、四只、六只手來，繼而是所有的手全部綻放，猶如金色的向日葵，耀眼奪目。那是一朵燦黃的流動的向日葵，在金光的映襯下自由地輕輕舞動。正待它定格之時，又突然一起收回，不容大家緩過神來，又一并開出一朵大大的金菊花，邊沿閃閃發光，繼而又翻卷出金邊來，一如女孩子的蕾絲裙邊，輕紗曼舞，柔情似水。

音樂繼續流淌，空靈澄澈。八只手靜默，八只手游動，更多的手則從側向鼓足勁兒伸向遠方，仿若三面交織的金色扇子，面頰似有些許涼風吹來，好不愜意。金色的扇子不斷地扇動著，又于瞬間收回，好像頑皮的孩子在與大人捉迷藏。

整個舞臺的光影變成了一朵超大的蓮花，一排觀音穩居其中。從上往下看，仿佛一條金色的大船，隨意飄蕩在金色的大海，寧靜溫馨。

忽而，右側的金手齊刷刷張開，才發現，每個手心都有一只藍色的眼睛圖案，那是觀音菩薩要用她圣潔的千手作眼睛，帶我們看世界、走遠方嗎？還沒想清楚，左側的手又不約而同地綻出，像是金色的蒲葵扇，輕盈柔和，涼風徐來，此起彼伏，美輪美奐。而人身也慢慢地向右側傾倒，形成了一道金色的海墻，煞是華美。

繼而又歸于平靜，唯有一尊佛像而已。此刻，粉色光披身，藍色光下再現所有的舞者，排成一列隊伍，一樣高矮，一樣胖瘦。在裙裾微微抖動的浪潮中，光影漸變成綠色，最后又回歸金色。左右手漸次緩緩開放，二、四、六、八……終至變成一輪大大的太陽——那是能普惠人間的太陽，那是能釋放能量的太陽，那是能照耀前方的太陽。太陽在抖動，在翻卷，在延展，最終又幻化成一把大大的金扇子，左扇一下，右扇一下，不斷流轉，不斷變動。劃動的42只手，此刻，就像是劃動那條金色大船的42支船槳，整齊劃一，詩意無限。

音樂突然改變了先前的節律，節奏陡然快了起來。舞者隨著身后的條條金光舞動整個身體，提臀，收腹，抖腕，踮起腳尖，肩膀上下晃動；又分成三個縱隊，遠看像白色蓮花中的三排金色花蕊，在微風輕拂下絲絲顫動。但不管身體如何變動，舞者的眼神永遠如此專注，表情永遠如此寧靜，微微地對視著，于悄無聲息間又合成一對，千手在此綻放。忽而低頭，整支隊伍仿佛一個大大的金筍，最后又回到一輪大大的太陽。

太陽，誰也不能壟斷。掌聲，誰也不能阻隔，如金色的海潮，一波又一波地推向臺前，我們仿佛看到了舞者晶瑩的淚光，看到了觀眾激動的眼神。

是的，喜悅是生命的黃金，寧靜是人生最美的姿態。每天都保持向上的激情，我們便會像這千手觀音一樣，保持喜悅的心情、寧靜的心境，然后，用我們的雙手，把喜悅與寧靜傳遞給千家萬戶，傳遞給林海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