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躍

Q:新專輯為什么叫《新青年》,而且用《新青年雜志》的封面設計?
A:一是想要致敬那個年代,我很喜歡一本書叫《北大在1919》,講當時的知識分子如何通過文字來改變世界的。那時還沒涉及到政治層面,他們更多的想要讓人的想法從封建轉變到相對民主科學自由的觀念上。我是一直很向往那個年代的北大的狀態。但是唱片內容完全沒有這種宏大的目的,我只想真實地記錄下和我差不多大的青年在成長過程中的一些自我尋找。我們這代人小時候沒有互聯網,從小接受了一些很封閉的知識,后來有了網絡,我們對知識的理解或三觀都碎掉重建了,我想把這過程用歌寫出來。
Q:里邊有首歌叫《現代病啟示錄》是你剛才說的互聯網時代的反映。
A:我覺得這個環境特別不適合創作者,寫東西不僅需要才華,還要集中精力,但互聯網很碎片。比如要查個資料,查著查著就開始瀏覽網頁了,我有時候會拔網線。微信微博我都不常用,它給我很大壓力,如果沒及時回信息我心理負擔很大,這就是我的現代病。對于社交焦慮,我只能克服,我不覺得這是個可以任性的世界了。
Q:你青年時期成長過程是怎樣的?
A:我其實挺晚熟的,童年被保護得很好,殘酷的東西家長不會讓我看到。
Q:你什么時候感受到社會殘酷的?
A:自己去選擇然后去面對任何的困難和后果,就是去承擔一些事情,比如三年前我徹底做獨立音樂人。
Q:那時你29歲,有30歲恐懼癥嗎?
A:也算是有吧,之前雖然也是在獨立音樂廠牌,但我只管創作,很多判斷都不能自己做,也導致我不是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三年前其實是一個轉折,從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孩子到一個獨立青年的轉折,有很多東西都重建了。做《新青年》的過程是從依賴到獨立的過程,前幾首還在戲夢童年,然后經歷到獨立的非常不適應的階段,到最后的《未來俱樂部》,就是一個獨立的青年了。
Q:《新青年》里說這是一個普通的人生。
A:對,我也是一個普通的人生。
Q:有過雄心壯志的幻想嗎?
A:幻想成為搖滾明星,就在老去之前死去,特別激烈的那種幻想。
Q:什么時候就接受了普通的人生?
A:當我發現即使是搖滾明星也要每天過重復的日常,就不覺得不普通是多么向往的事。我其實有些羨慕我的父輩,他們的不普通是因為經歷了時代的巨大事件,他們很小就去支邊,雖然很苦。我們這代人至少在大環境上除了互聯網能帶給我們生活方式上的沖擊,真沒有誰過著很非凡的人生。我本來是想寫多么精彩的成長,但寫完發現其實就是一個很普通的成長過程。
Q:為什么想自己獨立做音樂?
A:因為合約到期了,雖然有投資人想來投接下來的唱片,但我不想被推著往前走。想稍微停一下,在音樂上再豐富一下,不因為時間趕活,也不想拖累別人,就決定還是自己來弄。可以像這樣三年才出一張達到我滿意的狀態。
Q:三年出一張專輯有經濟壓力嗎?
A:如果不自己掏錢出唱片的話,在北京生活還是能保證的。要自己出錢的話我就會去寫廣告歌。唱片做到一半時有一些困難,有喜歡的品牌找我——以前我是非常矯情的,不會做。但現在覺得要以音樂為生,而且商業合作都是和創作結合的,對方也會很尊重我的音樂就做了。
Q:獨立后感覺怎么樣?
A:其實很苦逼的,得內心很強大。現在責任都自己扛,每一件事情都得盯著,特別辛苦。
Q:三年里你的生活有改變嗎?
A:我嘗試了一個人旅行,以前巡演都有領隊,自己老是丟東西暈了吧唧的。通過一個人旅行我挺想體驗一下獨立,就去了印度一個半月。后來我毫發無傷,一件東西都沒有丟,特別神奇。
Q:為什么選擇印度?
A:好像我的偶像們,比如Beatles啊都會去印度尋找所謂的靈感嘛。我很好奇,因為我骨子里是無神論者,特別想知道真正有信仰、有好幾百個神的狀態是怎樣的。大多印度人的生活真的很苦,非常不幸福,我要是他們我就不想活了。但他們都特別開心,給我很大震撼。
Q:旅行后你心情有什么變化嗎?
A:我先去做了兩個禮拜的志愿者,一下子就融入到里面了。以前覺得周游世界是特別酷的事,但在旅行時我反倒覺得把現實生活過好是更偉大的事。旅行有一點是逃避,就像換個ID,沒有人知道你是誰。但是回到生活里你還是要面對各種人生抉擇,現實更難,比旅行難得多。
Q:你的音樂所關注的“點”并不是很女生,你說呢?
A:嗯,我比較寫實而且偏理性,不是特別情緒化。除了音色和長相可能還挺像個女生,其他都挺中性的。我中學時一直就是假小子嘛,短頭發,喜歡搖滾樂,還挺帥的,不愛說話,天天特別憂郁冷酷的,還收到過女孩的情書呢。我最好的朋友就是一個很女孩的女孩,我們班主任前一陣還問我媽說,“哎,你閨女和那個誰是不是一對啊?”(笑)
Q:有女漢子的一面。
A:我不喜歡女漢子這個詞,只是我性格或者看問題有一些偏中性,包括我喜歡的偶像都是Bob Dylan、羅大佑啊,作家也是王小波、毛姆啊,偏犀利的這種寫實的大叔。我有一些歌也是現實批判的,對我影響最大作家是加謬,是存在主義,我從中學就開始看。
Q:和女生朋友在一起會聊什么呢?
A:關于女生話題我完全無法參與,跟她們去逛街我像一個男生,她們在里面挑,我在外面等著。聊天會聊一些網絡熱點,音樂、文藝相關的喜好。
Q:你的音樂會關注社會問題,有人說你投機迎合人們的情緒。
A:他們說的動機都不是我真的動機。因為我學新聞嘛,現在我看一些時事新聞都會看哭,很敏感。我每年都會寫一首年度總結的歌,這可以間接地完成我的新聞理想,我想大概十年可以促成一個專輯,一張音樂的口述歷史。它生命力很短,投機可能是什么流行就去做,比如《小蘋果》。
Q:為什么你的情歌比較少呢?
A:我心里可能住了一個大叔(笑),還是對理性的或者更宏觀一些的題材比較感興趣。
Q:生活中的一些小情緒怎么表達?
A:我是摩羯座,比較冷,比較酷,特別理性。情緒上的東西會隨便亂寫,有專門涂寫本。我覺得情感這個東西是必須存在的,不可以把它屏蔽掉的,我也在嘗試寫情感方面的歌。
Q:你想用音樂呈現什么?
A:我想表達生活化的、寫實、簡單直接有力的東西。我更傾向于記錄,每張專輯都是記錄青年的生活狀態,關于實事的歌就是記錄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