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金豹
在世界文學之林中,以“雪”為題材的美文比比皆是,而魯迅先生的散文詩《雪》堪稱千古絕唱。對魯迅先生的《雪》,目前國內有不可勝計的研究文章,發表了很多真知灼見。
北京大學錢理群教授認為,與“江南的雪”相比較,魯迅先生顯然更醉心于“朔方的雪”。“這閃閃地旋轉升騰著的”朔方雪,是雪的精魂,“也是人的精魂,魯迅的精魂”——奮斗的,向上的,閃光的。
北京大學孫玉石教授認為:“滋潤美艷的‘南方的雪’,寄托了魯迅對美好事物的熾熱追求,這旋轉升騰的‘朔方的雪’,則蘊蓄了魯迅反抗冷酷的現實社會的斗爭品格。”
復旦大學教授吳中杰認為:“作者的諸種描寫,其意不在褒貶,而是借雪的各種景象,抒寫自己的人生感懷而已。”
自《雪》誕生以來,解讀《雪》的文章難以計數,這里不一一列舉。僅就以上三種而言,我更傾向于吳中杰先生的理解,但是我以為吳教授表達得還不夠明確,失之籠統。
魯迅先生在《雪》中,寫了兩種自然景物:一個是“雪”,另一個是“雨”。“雨”——文章真正的“主角”,在開場之后不久就被掩藏于后臺,緊接著,江南“滋潤美艷”的雪,朔方“如粉,如沙”的雪,一一被作者推到前臺,或賞心悅目,或驚心動魄。最后在朔方的雪“旋轉而且升騰,彌漫太空”時,作者卻說那是“雨的精魂”。在謝幕之前,“雨”又一次登臺亮相。不過這時“雨”是披著“雪”的外衣出場的,他好像被畫外音點破了身份:“是的,那是孤獨的雪,是死掉的雨,是雨的精魂。”
《雪》這篇散文詩,是寫“雨”在同一時間——冬季,及不同空間——暖國、江南、朔方中的三種存在方式。在冬季,暖國的雨“向來沒有變過”雪,就是保持不變的本色:雨始終是雨,不管暑往寒來;暖國的雨,不斷北移,行經江南,雨變成了“滋潤美艷之至”的雪;到了朔方,雨成了“如粉,如沙”的雪。文章從一開始,作者就賦予“雨”“雪”人性化的特質。因此,文章可以說隱喻“人”在同一時間(冬季),在三種不同地域中的三種不同的存在方式。
這篇精美的散文詩,是作者為尚處于“青春”的青年們而寫的,更是為自己而寫的。
作者有感于當時嚴酷、混亂、黑暗的現實,本應朝氣蓬勃的“青年們很平安”,就如“江南的雪”一樣:“晴天又來消釋他的皮膚,寒夜又使他結一層冰,化作不透明的水晶模樣,連續的晴天又使他成為不知道算什么,而嘴上的胭脂也褪盡了。”又如撒在屋上的“朔方的雪”一樣:“屋上的雪是早已就有消化了的,因為屋里居人的火的溫熱。”創作《雪》時,作者已經虛歲45,青春早已“逝去”,人生“遲暮”。因此,作者創作《雪》這篇散文詩,一是以此來喚醒“很平安”的青年,激發“身外的”青年們飛揚的青春,致力于打破“空虛的黑暗”和“絕望”的現實;二是以此來勉勵自己,雖然自己“青春”早已消逝,雖然“遲暮”,但是還要“肉薄這空虛中的暗夜”。作者1925年1月1日創作了《希望》,過了17天,就創作了《雪》。創作《雪》時,他的思緒應該仍然在“尋求那逝去的悲涼漂渺的青春”。《雪》正是作者“尋求那逝去的悲涼漂渺的青春”而又在遲暮之年以青春激情“肉薄這空虛中的暗夜”的情緒下流露的千古杰作!
(選自《語文教學通訊》2010年第5期,本刊有刪改)
[讀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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