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日的晚上談一項工作

王峰

對老男人來說，在周日的晚上談?wù)撘豁椆ぷ鳎嵌嗝礆埲潭利惖氖隆Ｊ畞韨€人從城市的各個方向，穿過慵懶的人群，奔向一個地點。有些事得當面拍板。下面的人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幾個輪回了，再多幾個回合，做不了主的還是做不了主。該是領(lǐng)導(dǎo)出場的時候了。是誰說，這個世界的溝通方式將交由微信語聊、交由微博艾特？這東西玩玩情調(diào)還可以，真正解決問題的還得靠眼見為實。

甲方那個穿得很潮的小伙子，面對一個問題膠著不下。他終于、幾近質(zhì)問地說：“這個問題我們微博里聊過，也微信了，最后我還特意打了電話跟你確認了一下，應(yīng)該由你們?nèi)珯?quán)負責。”大家有點愕然，這會兒，齊刷刷的眼睛齊刷刷地看過去，只會將場景變得更滑稽。所以，有人將目光投向別處——即便那是一張已經(jīng)看了無數(shù)遍的卡片。乙方再次顯現(xiàn)這個地位一貫的弱勢和尷尬，一臉茫然。

最后總是掌握錢的領(lǐng)導(dǎo)能解決問題。甲方那個什么總，這個時候，從深陷的沙發(fā)里欠了欠身子，他的臉一下子光亮起來，說：“這個也沒多少錢，就我們盯一下吧。”甲方小年輕臉微微紅了一下，點點頭，然后在紙上做個符號。會后那個什么總會不會翻臉一通電話將他劈死？

而現(xiàn)在，他說話時，那種氣度、那種分量，讓他手上那黑黝黝的手機變得非常有質(zhì)感。那是一只神奇的手機，通過它會將指令傳達，那個管錢的會唯唯應(yīng)答。一切問題都不是問題，一切問題其實都只是錢的問題。他側(cè)過臉對乙方說，我們就是要好看、要有效果。

將一場工作碰頭會安排在周日的晚上。這多么巧妙又深諳人心。經(jīng)過一個雙休日的休整，和家人兩天的親密廝磨，再硬的棱角都磨軟了。而周一上班的號角還有待一個漫漫長夜。更何況，碰頭會的地點就放在非常有情調(diào)有氣氛的書店。音樂是直指人心的，攪得你心里快要擰出水來。書店里那些往來的年輕人，他們有著緊致的皮膚，大把的閑暇時光，還有一些輕輕交談著的老外，都讓你不由回想起青春和美好生活。

時間指向晚上19點半。那就這樣？那就這樣。差不多了吧？差不多了。大家再次看著那個什么總，他也再次端著淺淺笑意，我就不陪大家吃飯了，他搖搖手上的手機，兒子還在家等我吃飯。“你們吃著，發(fā)票留著。下次等活動完滿結(jié)束，我請大家吃大餐。”

大家依次出門，有人長吁一口氣，談資轉(zhuǎn)向微博熱門話題或問候?qū)Ψ浇鼪r，并交換彼此看法。這就是很多道別的場景。果然，快到門口，有人提高了聲音：“我就不去吃飯了。”“我也不去了。嗯，還有點事要處理。”“要減肥，這個點吃飯?zhí)ｋU了。”剩下的四五個人，我們在路口轉(zhuǎn)了個方向，有人提議，去吃塔可吧。

大快朵頤之下，我們談詩歌，談現(xiàn)實，談人生。沒有彼此的熟人可供八卦。因為我們在線上交流無數(shù)，但在線下，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