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漢明
【摘 要】“理一分殊”,最早由北宋理學家程頤提出,他將儒家的“仁體”視為“萬物的本體”,這一解釋道出了儒家哲學的宇宙本體論色彩,也為儒家人倫道德找到了形而上依據。此后的宋儒理學者諸如周敦頤、朱熹等,他們對理一分殊的釋義,也基本離不開宇宙本體論的框架。不同于宋儒理學者,劉述先從“系統哲學”的思路去闡釋“理一分殊”,“理一”不能脫離“分殊”,只有以動態的、發展的、有機的整體觀去把握“理一分殊”,才能在現代社會中為傳統的儒家思想找到合理定位。
【關鍵詞】理一分殊;宇宙本體;形而上;系統哲學;劉述先
劉述先作為繼承和弘揚儒家道統的新一代儒家學者,“理一分殊”不僅是其闡述儒家思想,促進儒家思想創造性轉化的重要思想主張,同時也是中國哲學的重要命題和理論,并在中國傳統的文化語境中有著重要意義。他通過對“理一分殊”的現代性闡釋,不僅彰顯出與前輩學者不同的儒學重釋方式,也為中國百年的“傳統儒學的現代轉化”話題,提供了新的方法和另類思路。
1 宋明理學家對“理一分殊”的形上解釋
1.1 “萬物本體”:程頤的“理一分殊”
“理一分殊”這個哲學概念,最早是由北宋程頤在《答楊時論西銘書》提出。[1]程頤認為在不同的倫理情景下,有著具體不同的道德規范,但這些具體的道德規范都共本著同一個形上根據(即“仁體”),“仁體”即“理一”;這一形上根據在不同倫理職分中,按不同的等差,次第發用為不同的道德規范的情形,又體現為“分殊”。程頤從“萬物本體”的角度去論證“理一分殊”,不僅為人倫道德找到了宇宙自然根據,也解決了道德秩序及其理想的形而上根據問題。
1.2 “太極”:周敦頤的“理一分殊”
周敦頤把“太極”看作是宇宙萬物生成的本源和根據,[2]周敦頤的“太極”,其實就是統貫自然的陰陽生成過程和仁義生成過程的本體,從而說明宇宙萬物都是從“無極而太極”分化出來的派生物。這樣,“太極”便成為“理一”,而在“太極”生成下的萬物便成為“分殊”。周敦頤把本體和萬物的作用和人事的關系說明為理一分殊的關系,也從“太極”,即宇宙生成的角度為儒家道德倫理的建構尋找了一個形而上學的根據。
1.3 “太極即理”:朱熹的“理一分殊”
朱熹從“太極”出發,構筑了一個以太極為本原的宇宙生成系統。因此,天下萬物只有一個理——太極,而這個“理”(太極)則化生為千差萬別的事物,是為“分殊”。朱子的“理一分殊”,通過宇宙萬物生成和宇宙自然秩序來解釋,他將儒家的倫理道德與自然哲學觀點相結合,從宇宙本體論的角度闡釋了“理一分殊”。
宋明理學諸子對“理一分殊”作出的闡釋,不管是從“萬物本體”的角度去給儒家的道德倫理尋求形而上根據,還是從“太極”、“太極即理”等層面去論述傳統儒家的“道統”,都是置于宇宙層面上去解釋的,他們為理學的人生觀和價值觀找到了較有說服力的宇宙論依據和本體論證明。于是,在這樣思路闡釋下的“理一分殊”,便具有了“宇宙本體”論和形而上學色彩。
2 劉述先對“理一分殊”的重釋
不同于宋明理學家程頤、周敦頤、朱熹等對“理一分殊”從形而上思路對理一分殊作出解釋,劉述先是站在現代性的視野,從“系統哲學”的視野中給予其重新轉換。
2.1 “有機整體”觀
劉述先認為,人與宇宙萬物是一動態的、有機的生命整體。“劉述先試圖提出一種哲學的全觀,這種全觀不是封閉的、機械式的整體觀,而是一種開放的、創生的、不斷在整合中的整體觀。”劉述先把側重點放在“分殊”,這也是劉述先與宋明理學家不同的地方。宋明理學諸子過分注重“理一”,并停留在對宇宙自然層面的論述。正像他自己所說的,“現代的表現與傳統的表現最大的差別處是在:傳統過分偏重‘理一——由上而直貫下來,不免造成了一種壓抑的結果。現在則更重‘分殊,也就是說‘理一的表現要富于多樣性。”在“有機整體”理念下的“理一分殊”,更突出人與自然,人與天道互動的關系,更突出社會的多樣性、強調現代文化的多元性,在天與人、天道與心性、超越與內在之間通而為一。
2.2 “功能統一”論
劉述先的思想中深受西方哲學特別是卡西爾符號形式哲學的影響,他自己曾說過,“我自己偏好卡西勒提出的功能統一的方法,企圖籍以將宋儒的‘理一分殊賦予全新的解釋,而希望在絕對主義與相對主義之間,找到一條合乎中庸思想的道路。”
劉述先認為我們應該拋棄“實質的統一”而偏向“功能的統一”,“實質的統一”是西方傳統哲學中所表現出來的理性精神,而依照這種理性精神,不能很好解釋生命的創造能力,而唯有“符號”才對人類文化具有深刻象征意義,而符號的特征在于創造價值,在于探索可能性。這樣,在卡西爾的“功能統一”概念影響下,“理一”不是封閉的、僵固的,不同的文化之間也不是緊張和對立的,它可以在“功能統一”觀點之下對其進行和諧和綜合,以更好適應當代多元開放的文化系統。
2.3 以曲折方式表現仁、生、理
劉述先指出,“我們必須采取一種間接曲折的方式,才能夠更適切的表現出生、仁、理的超越理念,而決沒有理由抱殘守缺,喪失活力,麻木不仁,違反理性,為時代所唾棄。這才是當代新儒家必須努力的方向。”
“理一”,指向“仁、生、理”,也就是超越之無限,是具有永恒價值的終極關懷的對象,而“分殊”則是指有限的條件下的具體表現,是致曲之道所顯現的萬事萬物。這樣一種既重“理一”又重“分殊”的方式,不但保留了中國傳統的終極關懷,而且注重超越理念的具體落實和現代表現,這樣就使儒學能夠與時推移,在新的時代以新的“分殊”形式來表現自己的“理一”內容。可以說,劉述先通過仁、生、理的間接曲折的方式找到了一條接通傳統與現代的道路。
從“有機整體”觀、“功能統一”論,以曲折的方式表現仁、生、理,劉述先都是從他的“系統哲學”思路來闡釋“理一分殊”的,他從天人合一的整體觀、文化的和諧和多元性、內在超越等去說明“理一”不能脫離“分殊”,二者是辯證的,不僅講求形而上之道,更注重終極理念的具體落實,只有“理一”和“分殊”從系統的角度予以把握,才能在當代開放的、多元的社會和文化中找到與現代相承接的路。
3 結語
從宋明理學家到現代新儒家,“理一分殊”經歷了它的語義轉換和意義變遷,從一種形而上的本體論哲學變為一種價值哲學、生命哲學、意義哲學,劉述先是站在當今的時代語境對“理一分殊”作出了他的現代闡釋的。
的確,面對不同的歷史情境,“理一分殊”應有它具體的釋義,特別置于現代文化多樣性和價值多元性的大背景下,儒家文化必須要做出回應和對話,而不再是抱殘守缺,一成不變。因此,只有跳出宋明理學對“理”的宇宙本體框架,以“理一”與“分殊”辯證的觀點,或者是說從系統哲學的思路,以動態的、發展的、有機的整體觀去把握“理一分殊”,才能在現代社會中為傳統的儒家思想找到合理定位。
【參考文獻】
[1]程顥,程頤.二程集(遺書卷2上)[M].中華書局,1984.
[2]劉述先.理一分殊[M].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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