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一株檸檬樹

●秦岳峰

家有一株檸檬樹。

瞧那身段，細溜瀟灑，連同花盆已有一米八高，黑綠的葉片被妻用啤酒擦得明光閃閃、賊亮，一派葳蕤茁壯的樣兒。葉叢中、枝椏間，掛著十幾枚已經成熟的檸檬果，黃亮黃亮的，很是惹人喜歡。只可惜它那單薄的身軀被果子壓得直不起腰，只得用塑料繩拉扯著，又用木棍頂著。特別令人陶醉的是那檸檬的清香直撲鼻腔、肺腑，使視覺、嗅覺得到了同步的頂級享受。

這株檸檬樹，成了我家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它來到我家已有五年的光景，是一位朋友送的，當時只有五十多公分高，是我放在電動車的腳踏板上帶回來的。搬時，朋友告訴我，小心點，那檸檬樹可是一身刺??！因而，對檸檬樹的第一印象是，它有一身刺，稍不注意會刺傷手臂或掛破衣裳，朦朧中有點討厭它的意思。然既是朋友送的，就要好生服侍，免得枉了友人的一番好意。

檸檬，系常綠小喬木，葉子呈長橢圓形，凡生出葉片的地方都長有花刺。每年清明節前后，會開出一身白色的小花，花芯呈淺黃色。其時，招蜂惹蝶，散發出醉人的清香。因放在后院，常常使過路人止步矚目，貪婪地吸聞。清晨，在晨曦霧靄中，我佇立在它的身旁，專注地欣賞那掛在葉片上的晶瑩透亮的露珠，冰清玉潔中還有著一縷縷濕漉漉的草香；入夜，閑暇無事，踏著朦朧羞澀的月光，徜徉在檸檬樹前，看那朝氣蓬勃的花枝沐著風兒搖曳、舞動，聽那花葉在夜風中窸窣作響、淺淺吟唱。

檸檬花開敗后，淺黃色的花芯里便長出了綠色的小果，開始如米粒，漸漸長大，到秋季就成了黃燦燦的檸檬果，一個個花枝招展，影影綽綽地藏在葉群里。

實踐出真知。五年的養植史，使我對檸檬樹的栽培有了些許了解，如同交友，從相識到了解，再到如癡如迷、形影不離。如今，家里這株盆栽檸檬樹，成了我的好友，須臾不可分離，甚或成了我的老師，從它那里悟得不少做人的哲理。檸檬樹雖然一身刺，但并不難“處”，也不嬌氣。它喜水，喜陽光，從開春到入冬，放到院子里，別忘了澆水就行。去年春上，放在陽臺的檸檬樹開花后都有了幼果，我和妻懼其盆重樹高而沒有往外搬。結果，檸檬樹開始落葉，最后幾乎成了光桿桿，幼果也落得只剩下一個。知其是放到陽臺不通風且日照不足之原因，我和妻趕緊繩捆棍抬弄到院子里，結果，不幾天就奇跡般長出一身淺黃發亮的綠葉。那枚獨果也似獨生子女般不缺吃不缺喝地瘋長，到秋季已有小茄子那么大，黃亮亮的，煞有一枝獨秀之風光。打此，我更是摸清了它的脾氣，它不怕風吹日曬，不懼雷鳴電閃。其旺盛的生命力，令人刮目，受人敬仰。

檸檬樹易繁殖，妻會于盛夏時節，在當年生成的嫩枝上向內延伸20—30公分處，用小刀刮破樹皮，然后用塑料包上泥土，綁在刮破的花枝處，不時用針管注射澆水，也會注射些生根液。過上一兩個月，在確認已生出根須后，將其剪下，栽在準備好的花盆里，即成活。如今，在我生活的這座小城里，無論是繁華鬧區的居民小區，還是城鄉結合部的農家小院，都有我家那株檸檬樹子孫后代的身影。五年里，妻剪枝移栽的檸檬樹已多達二十幾盆。

檸檬的果肉呈卵狀，味道極酸，還有些苦澀，一點也不討人喜歡?？墒牵阉谐善涍^擠壓、榨打，加上些水，再放點白糖、蜂蜜，便成了人人愛喝、生津止渴的檸檬汁。燒菜時，出鍋前，切上幾片檸檬，用手擠捏，將其果汁滴入菜內，會有清香之另類風味。

生命給我們酸苦，我們自己創造出甘甜。孟子說：“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人生的道路不會總是花香滿徑，風光旖旎。從某種意義上說，遭遇挫折是一種財富。不經挫折美蚌難成珍珠，不經煎熬高湯難成美味，真實的人生總是要經受打磨與熬煉的。百味皆從熬中來，說的是烹調，也是人生。只有經過艱苦的歷練，才會成就美好的人生。這就好比吃檸檬，只有吃過檸檬的人，才知道它的酸、它的苦、它的澀，然而，經過擠、壓、軋等一番“痛苦的加工”之后，檸檬搖身一變，竟有了久久不散的甜和香！這里所說的“痛苦的加工”，就是修養熬煉的過程。

現實生活中，被排擠、被打壓的事常有發生。當你被生活和事業壓得喘不過氣的時候，記著不要沮喪，不要灰心。想想檸檬果的故事吧，你會心胸暢朗，從而悟出：每一次的擠壓，都會讓我們獲得一滴滴清涼爽口的檸檬汁。

為家有一株檸檬樹而自豪，而驕傲。它是我生活中的好友，它是我人生路上的良師，它使我懂得：燦爛的花朵往往在苦難的寂寞中綻放，生命的真諦在于不斷體驗和享受由苦變甜的過程。一步步走過，盡管多為歧路，但路上的風景卻讓我滿目旖旎；一道道跨越，盡管艱辛苦澀，但滿身的傷痕卻讓我飽經滄桑。

美哉，檸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