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神話中走來的傳奇植物“江邊一碗水”

@喵喵植物控

從神話中走來的傳奇植物“江邊一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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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1　八角蓮的花

圖2　八角蓮生境

在中國南方一些省份的的山地峽谷，在潺潺流水的林緣溪邊，有一種形如蓮葉的植物的名字叫八角蓮，也有人稱它叫“江邊一碗水”。八角蓮（Dysosma versipellis） 是小檗科鬼臼屬（Dysosma） 植物，主產于江西、湖北、湖南、貴州、四川等省份。提起這種植物的名字，就必須要講到一位從中國古老神話傳說中走出的傳奇人物了。

一、神農

據《孟子·梁惠王章句上》載：“神農，有媧氏之女安登，為少典妃，忎神龍而生帝。承庖羲之本（伏羲氏禪位與神農氏），以火德王。故曰：‘炎帝’。斲（zhuó）木為耜，揉水為耒，耒耜（lěi sì）之利以教天下，故號‘神農’?！敝劣谏褶r和炎帝的關系，后世也眾說紛紜，有人說他們是一個人，也有人引經據典說他們是兩個人。反正，在我們不需要科學的神話時代，少典的妃子，女媧的女兒安登，集齊了七顆龍珠感應到了神龍，就生出了后來偉大的民族領袖神農氏。

神農氏據說是荒蠻魔性的遠古男人，從一幅古代壁畫中我們可以看見他虬髯紛亂，粗壯的體毛，濃密的眉毛，頭上竟還生著兩個角狀的東西。像這樣拉風的男人，在那個魔幻的神話時代，無論在哪里，都像漆黑中的螢火蟲一樣，那樣的鮮明出眾。特別是他手執野草于口中細細咀嚼，凸出的雙眼目光炯炯，仿佛正全神貫注地品味野草的滋味，感受著野草給身體帶來的細微反映，紛亂的發型，執拗的神情中透出一種異食癖瘋魔的偏執。這一切都曝露了他是那個時代中與眾不同的極為拉風的男人。

神農氏時代，傳說中人口繁衍得多了，僅僅靠漁獵已經無法養活那么多的人，常常有人病死餓死。不瘋魔不成活，神農親自品嘗百草，用自己的身體進行了勇敢的人體試驗，他鑒定出了各種植物，了解了它們的特性，成為我華夏族最早的植物分類宗師。神農分出了農作物、藥材，教會了人們種莊稼，帶領著族人進入到了農耕文明，那些平凡的山川草木生靈仿佛被注入了新的靈魂，從此靈動起來。神農不愧是遠古時代貢獻最大的領袖之一。

那一天，神農如往常一般和族人一一問候，然后走向深山，爬上懸崖采藥。突然間腳下一滑，不慎摔了一跤，跌傷后暈倒在巖壁下的溪水畔。許久以后，悠悠醒來的神農發現自己筋疲力盡四肢疼痛，在他的身邊出現了一種葉片盾形如荷葉般的植物，這種莖直立不分叉的植物開出了一串紫紅色小花，花苞下垂，數朵簇生，狀如一串紫色鈴鐺，在春風中搖曳，伴隨泉水叮咚，極為清秀脫俗?！吧徣~”的邊緣深裂八瓣，中央向下凹進去，好似一只小碗，碗中盛滿了清涼的露水。神農氏把它摘下，喝下后感到神志清醒，傷痛緩解。休息片刻，生命值再次滿血。心知這定是莖葉中的藥用成分向水中滲透之功效，見它生長在陰濕的溪邊，遂賜名“八角蓮”、“江邊一碗水”。（圖1）

圖3　八角蓮的花

圖4　六角蓮

二、尋訪傳說中的神奇植物

以神農為本草之宗的神話已經流傳了幾千年，在《淮南子·修務訓》：“神農乃始教民，嘗百草之滋味，當時一日而遇七十毒，由此醫方興焉”。提到了神農勇嘗百草，從此有了藥而醫學開始興盛。在后人牽強附會托名神農于東漢時期集結整理成書的《神農本草經》這樣記載過：“鬼臼，主殺蠱毒鬼注，辟惡氣，逐邪，解百毒?！?/p>

透過神話時代的重重迷霧，從美麗傳說中得名的神奇植物“江邊一碗水”今天是否還能在野外見到它的身影？《神農本草經》中的鬼臼倒底是哪種植物？這種受到神農青睞的藥用植物真的有如此神奇的療效嗎？請大家跟隨我們的腳步，一起前往四川雅安的深山峽谷，尋訪傳說中的神奇植物“江邊一碗水”，一睹它的真容。

四月，清明時節雨紛紛，山野的氣息清新濕潤。考察隊在雅安周邊的深山峽谷冒雨前行，這里地處“華西雨屏帶”的核心區域。“華西雨屏帶”位于四川盆地西部邊緣，東西寬50～70千米，南北長400～450千米，總面積約2.5萬平方千米，是我國年平均降雨量最大，日照時間最短的地區，是分布于我國的比較罕見的氣候地理單元。在“華西雨屏帶”，生物多樣性異常豐富，擁有大量珍稀獨特的動植物，而其中就有我們將要尋訪的主角八角蓮。

雨中，沿著峽谷行進，不久以后，大家就有了發現，在湍急的溪水對岸，一個野生的八角蓮群落正在風雨中搖曳。八角蓮為小檗科（Berberidaceae） 鬼臼屬（Dysosma）多年生草本植物，喜溫暖潮濕的氣候，常常野生于有泉水或伴有流水的林緣、山邊。單株一片葉，有時兩片，盾狀著生，葉片圓形，邊緣有或多或少的淺裂或深裂（“八角蓮”的名號便源于此） 也有人據此亦稱之為“一把傘”（圖2）。

而“江邊一碗水”名字的來歷卻并非傳說中似荷葉的中央凹進好似一只小碗，真正的原因是八角蓮根莖的每一莖節處有一碗狀小凹窩（莖脫落后的痕跡），橫生的根莖粗壯，具明顯的碗狀節。同時因為它常常生長在河邊林下，故得此名。八角蓮以根莖入藥，因其根莖黃褐色，每節部均有一凹窩，故又名“金鞭七”、“窩兒七”。

湍急的溪水阻擋了我們近訪八角蓮的愿望，大家只好駐足遠遠欣賞，繼續向更深的峽谷前行。不久以后，我們在一處峽谷巖壁飛流直下的瀑布旁再次發現了它的身影，風雨漸停，大家小心的攀上巖壁，盛開著紫紅色花朵的八角蓮出現在我們眼前，它的花著生在葉柄基部，許多花朵簇生在一起，下垂，纖細的花梗上密布著柔毛，形態清秀雅致?！叭松蝗舫跻姟蹦茉谝巴馀加鏊谑⒎诺幕ǘ?，就像抓住了一種稍縱即逝的幸福（圖3）。

圖5　貴州八角蓮

圖6　川八角蓮

三、鬼臼屬（Dysosma）植物

八角蓮（江邊一碗水）曾經以鬼臼之名收載于歷代諸多本草專著中，在傳統的醫典中鬼臼這一藥名包括了來自小檗科的鬼臼屬（Dysosma）、桃兒七屬（Sinopodophyllum）、山荷葉屬（Diphylleia）的多種植物。在中國的歷史上，對于同一種植物的來源常常有不同的記載，某種名字聽起來很熟悉的藥材很可能是相近或完全不同的幾種植物，即使在現在，各地也有各種不同的稱謂和習用品?！吨袊参镏尽分杏浭觯褐袊糯氨静荨彼傅摹肮砭省睉荄ysosma屬植物，很可能包括六角蓮（Dysosma pleiantha）與八角蓮（Dysosma versipellis）二個種，故該屬中文名稱采用鬼臼屬（圖4）。

中國是鬼臼屬（Dysosma）植物的地理分布中心。鬼臼屬為中國特有屬，分布于我國亞熱帶常綠闊葉林帶的范圍中，除了八角蓮，常見的還有六角蓮、貴州八角蓮（Dysosma majorensis） 和川八角蓮（Dysosma veitchii）等（圖5）、（圖6）。

鬼臼和八角蓮（或六角蓮） 分別是根據這一類植物的地上與地下部份不同的形狀而得名，鬼臼來自于這一類植物的地下莖有圓盤狀的凹陷的脫落的莖痕似臼的形狀而得名，《本草綱目》中紀載：“蘇東坡詩集云：瓊田草俗號唐婆鏡，即本草鬼臼也。歲生一臼，如黃精根而堅瘦，可以辟谷（圖7）?！?/p>

鬼臼屬植物含有多種活性成分，可用于藥品的開發，其中有一種木脂類化合物鬼臼毒素。1942年，證實了鬼臼毒素對尖銳濕疣的治療效果后，國內外許多機構開始對鬼臼毒素進行了大量的研究，以期從鬼臼毒素中得到一種強抗腫瘤活性的化合物，但鬼臼毒素亦能導致嚴重的不良反應，所以在使用中受到了很大的限制。

鬼臼作為一種有著悠久藥用歷史傳統的藥材，必須要提到的是，民間的偏方和古籍中的混亂描述往往并不可靠，特別需要提及的是，神話的世界畢竟和真實的世界不同，我們的人體更不是神農的神體。曾有媒體報道有一退休人員飲用自制的八角蓮藥酒后中毒身亡；一老太因為患上了癌癥，聽鄰居介紹了一種偏方，就在家吃了一小把八角蓮，差點中毒致死。藥品混亂和傳統典籍中不規范不科學的描述以及不負責任吸引眼球式的宣傳常常是造成亂用藥物中毒的原因之一。亂用藥物，不但不能“辟谷”反倒是可能枉送性命。

鬼臼屬植物由于其藥用價值，加之傳說中的奇特療效，自古以來就在醫藥界擁有很大的名聲。正如古語所講，“人怕出名豬怕壯”，一種植物如果有了一定的名氣，往往也是使其受到破壞的重要原因，加之其葉形奇特，不失為觀賞佳品。因而有盜者見之則挖，掠奪性的采挖加上人為環境開發的影響，它們的野外資源已經遭受到毀滅性破壞。而鬼臼屬植物的不幸也正是如此。

鬼臼屬的八角蓮的漿果是橢圓形的，雖然每株植物一個果序可以結果5～10枚，每個果實中可以形成多粒種子，但在野生環境下，八角蓮結果率非常的低，而通過種子進行自然有性繁殖也極為困難。因此，雖然八角蓮分布廣泛，但野生植株數量正日益減少，已被列為國家保護植物（圖8）。

圖7　八角蓮葉型如蓮

圖8　八角蓮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