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日（外四首）

我在陶藝館

給一只瓷瓶上釉

街頭的楓葉還在往下掉葉子

我驚訝于兩種事物

都有著極致的美

陽光落在櫥窗里

它并未錯過什么

釉彩和它同時有了金屬的光澤

我還沒來得及松手

就聽到它身體里的水渦

發出簌簌的聲響

這種感覺，多么像那一年冬天

我坐火車經過故鄉

冰雪正在簌簌地消融

山岡上，緩緩地，緩緩地

露出那些光禿禿的墳頭

容 器

寒露時節，鴻雁來賓，使人

徒然憂傷。街邊的噪雜

可入耳，店鋪里的薩克斯曲

纏綿，放肆

可入心。久違的雨水

使人走神，電線在近處

拖著它們行進，它們

有寬闊而未知的去向

有不顧一切的愿望

它們籠罩晦暗的縣城

和遠處的青山

但我的眼睛仍是最合適的容器

山中遇隱者

隱者繪山居圖

蜈蚣的舌尖

吞吐火光

天空藏起了星星

村子里有人點燈

貓頭鷹在宣揚自己的宗教

有人坐在靜寂里

他被時光移動

他被黑暗移動

一束星光在給他加冕

如果他感到孤單

他的孤單

也是天空的

此刻，如果他沉默

每一秒鐘都是禪機

如果他開口說話

每一句都是真理

二 胡

我聽到高山流水

從一段木頭里傳出來

我看到盤旋的風和云朵

它們在相互掩埋

相互打著手語

我的失眠癥，大于夜晚

大于一部曲譜

我的心里

游動一條斑斕的蛇

它有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它口里

含著鎮痛的藥丸

雨轉陰，兼記驚蟄

街邊落葉橫陳

護城河水漲船高

無非是連日陰雨掩飾過的假象

有人收攏雨傘

從車流里魚貫而出

高架橋和摩天大樓甩著水珠

一座城市

掙扎著，站立起來

草木發于四野

有人想為新物種命名

有人想為飛蟲把脈

微風不安地吹送

春天，在忙著蠱惑人心

這幾日，雷發于東隅

離群索居或登高處

都無異于

妄想消解萬古愁

作者簡介：陳德根，貴州平塘人，布依族，客居浙江寧波。作品發表于《詩刊》、《詩選刊》、《北京文學》、《山東文學》等刊物，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參加過《詩刊》社29屆青春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