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峣
海子曾在五月的驕陽下寫歌:“我不得不和烈士和小丑走在同一道路上,萬人都要將火熄滅,我一人獨將此火高高舉起。”可是,他最終將25歲的青春連同生命之火,一起埋葬在火車那冰冷的車輪下。驕陽下的高歌,亦化作凄風苦雨的葬禮進行曲。
難道青春必將變為冢中的枯骨,鳳凰必須經歷涅槃的痛楚,年輕的目光必然被烈日重創,愛必然要伴隨著憂傷?
尼采在《悲劇的誕生》一書中,拋給年輕人一個冰冷的咒語:“青年們啊!不要以為青春可以改變世界,在生命的永恒輪回中,一切都會被阻擋。”“永恒輪回”是人類肩負的最沉重的負擔,就連時間都在最初被設定,世界只是不停地重復昨日的風景。
可是,我不相信!縱使青春的往事令人斷腸,縱使青年終將變為冢中枯骨,難道青春就不會改變什么,就不會留下什么?
在《一個人的村莊》里,劉亮程多年之前無意播撒的一把草籽,再經過時已成了一叢蓊郁的灌木。這對大漠來說也許不算什么,只不過是它干涸的心田上一撮并不起眼的毛發。這把草籽本要被牛或驢吃下,化作糞便,永無天日。如今卻成了旅人疲憊目光中的一個聚焦點,成了茫茫大漠樂章中的一處休止符。劉亮程用飽蘸深情的筆墨,敘述了這叢灌木給予他迷惘青春的巨大沖擊力。那茫茫大漠也擋不住青春的恣意揮灑!更何況那虛無縹緲的永恒輪回帶給人類的譫妄的恐懼呢!
虛妄的輪回無力阻擋青春,可一些年長者的質疑常常讓年輕人迷惘、徘徊,甚至退縮。年輕的心,羽翼未豐,經驗未足,可常常輕易地便想上青天、攬明月、下五洋、擒蛟龍……他們往往會被碰得頭破血流——最終,青春被歲月磨平了棱角。
可是我不甘心!不甘心羽翼未豐便不可飛翔,不甘心無人鼓掌便不可歌唱。生命的洪流里,難道青春就這么輕易被艱難險阻阻擋?
不,潦倒困窘的歲月里,特麗莎看著托馬斯從血氣方剛到白發蒼蒼,從輕松地抬起車輪到搬動千斤頂都費力,她絕望于青春被困苦阻隔,失望甚至想到自殺。可是在最后的時刻,她看到了自己撫育多年的小狗卡列寧的微笑……縱然冷漠如米蘭·昆德拉,也會給予《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這樣一個帶有抒情詩意味的結尾,用卡列寧的微笑收束全篇。艱難如斯,絕望如斯,歲月磨平了臉上的棱角,但磨不平心頭的漣漪。艱難險阻可以阻擋命運,卻擋不住卡列寧的微笑。那從微笑中噴薄而出的青春、雄渾的力量,曾撫慰了多少絕望者的心房!
海子曾經在九月的山巔上吟唱:“我的燈和酒壇上落滿灰塵,而遙遠的路程上卻干干凈凈。”遠方,是年輕人亙古不變的古老夢想。
青春的追求,在遠方;青春的道路,在腳下。
被恐懼擋住的,是弱者;被艱難擋住的,是懦夫。汪國真曾有一首雋永的小詩:“月圓是畫,月缺是詩。”
月圓時,華枝春滿,海底女妖誘惑的歌聲擋不住我的青春,我要振開羽翼,飛離利欲的泥沼,繪一幅鳳凰涅槃的畫。
月缺時,萬籟俱寂,高加索山崖叢生的荊棘擋不住我的青春,我要高歌一曲,斥退兇惡的心魔,吟一首葵花向陽的詩。
我要我的青春以生命為翼,以熱血為裳,引領我馳騁遠方,去觀賞朝霞的彩衣和夢想的噴薄,逐日而翔!
(本文作者系江蘇省鹽城市亭湖高級中學高二年級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