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強
清同治元年(1862年),他的糧店開張了。別的糧店都專心賣糧,他卻下令大量收糧,倉庫積壓了許多,收購的過程中,因為雨季包裝不善,還發霉了一部分。他不急于銷售,卻派學徒去觀察別的糧店收糧的過程,到什么地方收,怎么運輸,怎么包裝保存。半年過去了,大家以為他要銷售了,他還是沒有行動,又派人去研究銷售的門路,哪些地方缺糧。這一年,純粹是白忙活了,不但沒賺錢,反而積壓了大量的糧食,貼進去不少的銀子。
年底盤貨的時候,有幾個學徒看不到前景走了,管事的匆忙找到他:掌柜的,生意不是這么做的啊!小本生意,并非珠寶——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需快速流通,樹挪死,生意要周轉才能活。
他正低身看糧,沒回頭:急什么?今年,咱們沒虧。管事不解,他接著說:咱們今年賺了經驗。
第二年,他開始售糧了,管事的很開心,終于要見收益了。市面上的糧,總要在精糧中摻雜一些霉變的,他卻不這么干,精糧就是精糧,一粒沙子不加,一顆霉糧不摻,最好的糧,跟市價相同,差一些的,或者劣等的,低于市價三成銷售。市面上的人都好奇,他怎么賺錢?這個價格,等同于原價出售,還得貼上人工花費,賣得越多,賠得越多。管事的都想關門了,他還下令大量出售,一時買者如云。不出仨月,庫存去半,他不得不抽調人手去收糧,另一方面,卻沒有停下原價銷售的步子。
跟他一起投資的表哥著急了,去年不賺,今年又要賠,這做的是什么生意?他仍不急,今年,仍舊賺了,賺的是人氣。
第三年年初,他接到了四川官府及軍隊的訂單,談好九月供糧,價錢若干。三月,云南大旱,百年不遇,所有農作物歉收,無奈,他只能高價收糧。離交糧的時間越來越近,所有人都慌了,建議他不如跑吧,糧食不夠,如何面對官府責難?幾個通宵沒睡,他找同鄉借了銀子,去江南收購糧食,再花費無數銀兩運到四川,算下來,賠了身家大半。
其他糧商都在等他關門歇業的時候,他仍一如既往,收糧、低價售糧。九月,遇瘟疫,云、貴、川皆有涉及,民不聊生,他又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難以置信的舉動:以全族田地、房屋作抵押,貸款從江浙購進糧食,放糧救災。一時名動天下,朝廷先后賜“急公好義”和“義重指群”的匾額以旌表中。
然而他的樂善好施之舉卻遭到全族人反對,族人要求他償還財產,并分家劃清界限,擔心他繼續瘋狂下去,將一無所有。族長也承受不住抱怨,問他:咱們家小底薄,做善事,不在此時。你交個底,今年又賠了多少?何時是個頭?
他不急不躁,一一給族人上茶,完了,云淡風輕地說:今年,賺的是信義。來年,該是賺錢了。
同治四年(1865年),“同慶豐”號糧店經三年厚積,生意爆發,官、商、民都好與他做生意,滇川一帶,凡論及糧食,無不說滇南王熾“樂善好施,信義為先”。
王熾歷數年經營,成滇中富商,人稱“錢王”,獲四品道員職銜,恩賞榮祿大夫二品頂戴,誥封“三代一品”封典,成為中國封建社會唯一的一品紅頂商人,超出了胡雪巖的“二品”商人封號。
生意要怎么賺?先學經驗,后積人氣,再立信義,等把這些都賺到了,自然會賺到錢。
(李恒克摘自《時代青年》2014年第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