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恭森
他是中國共產黨第一代熱血沸騰的革命先驅者;他在血與火的激烈斗爭中,選擇了革命,卻又始終以務實的態度在一個特殊崗位上為黨理財,保障了黨的事業順利進行;在大革命時期,他先后擔任中共中央機關會計、《新華日報》總經理;新中國成立后,他擔任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等職。
他就是為黨理財的“紅管家”——“貢獻甚大、最可信賴”的熊瑾玎。
熊瑾玎,別名楚雄,1886年出生于湖南長沙一個醫生之家。他10歲入私塾,接受傳統的舊式教育,20歲時入徐特立等人開辦的師范速成班,不但學到了一些新思想,而且從此以徐特立的品德人格為榜樣。此后,他當過印刷廠校對工人、學校教員和地方自治公所的鄉佐,以認真細致和廉潔公正著稱。
1914年,熊瑾玎到長沙任小學教員五年,他喜歡讀陳獨秀主辦的《新青年》雜志,并結識了毛澤東、何叔衡等人,常在一起探討社會問題。后來,他在湖南通俗教育館當會計,并參加辦報和組織經營銷售,同時加入了新民學會。在新民學會中,他因年紀稍長、辦事老成而常被大家委以籌款等事宜。1921年夏,毛澤東、何叔衡從長沙乘船去上海參加黨的“一大”,便是由熊瑾玎籌措旅費。北伐戰爭中,他擔任長沙縣財產保管處處長,受托向工會和農民協會提供活動經費。1927年國民黨反共后,他潛赴武漢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

熊瑾玎、朱端綬夫婦合影。
1928年,熊瑾玎被黨組織派往上海擔任黨中央的會計,負責建立中央政治局開會辦公的秘密機關和中央同各地黨組織通信聯絡的地址。為掩人耳目,他以商人的身份找到一所房子,樓上三大間,供中央政治局開會辦公用,在這里掛了“福興”商號的招牌。樓下是一個私人醫院。熊瑾玎就成了“福興”商號的“老板”。
當時的地下工作環境需要有家眷作掩護,經組織批準,周恩來做“月老”,熊瑾玎和朱端綬結為夫妻。“老板”和“老板娘”的親昵稱號是中央領導同志從這個時候叫起來的。這個供中央政治局開會辦公的“商號”,從1928年4月一直到1931年7月,保持了三年多的時間,經常來往的中央領導同志有二三十人。周恩來、李立三、李維漢、關向應、羅登賢、鄧小平等同志都曾到這里開會。由于熊瑾玎、朱端綬兩位同志謹慎細心、嚴密周到,這個在白色恐怖腥風血雨中存在的黨中央秘密機關,始終沒有被敵人發覺。
為了建立更多的秘密聯絡地點和為黨的工作更多地賺錢創收,熊瑾玎還開辦了三個酒店、一個錢莊。此外,他還同毛澤民經營了一個印刷廠,與錢之光經營了一個織綢廠,同曹子建經營了一個小洋貨店,還加入了一個大型布店為股東。這些地方有時也作為中央臨時開會、接頭和收文件的地方。
1933年4月8日,因叛徒出賣,熊瑾玎在去法租界給賀龍的家屬送生活費的路上,被坐探守捕。他在獄中英勇不屈,當得知他的夫人朱端綬也被捕時,他寫了一首慷慨赴難的詩贈給夫人:“艱難應共任,患難喜同過。軀殼原無用,精神自不磨。愿持堅定性,戰勝惡妖魔。”表現出一個對黨對革命無限忠誠的革命家的氣節。后經宋慶齡出面營救,租界當局將他判刑8年而未引渡給國民黨,才免遭殺害。由于沒有證據,在遭拘押8個月后,朱端綬被無罪釋放。
1937年抗戰爆發后,通過章士釗作保,熊瑾玎被釋放出獄,翌年初受周恩來委派任中央機關報《新華日報》總經理。在重慶化龍橋這個當時國民黨統治區,經費和物資十分困難,加上國民黨當局停發八路軍經費,將《新華日報》視為洪水猛獸,時時處處橫加迫害摧殘,熊瑾玎只得披荊斬棘、沖破重重障礙,9年間,他發揮了經營事業上的卓越才能,不僅使報紙突破國民黨的經濟扼殺得以維持,還為中共中央南方局籌措了經費。
當時國民黨的特務機關處處阻止《新華日報》采購紙張,為了解決紙張緊缺問題,熊瑾玎結識和說服了產紙地梁山縣的一個本地人士,秘密派人去合伙創辦了造紙廠。由于熊瑾玎的善于交友和經營,《新華日報》不僅自己不愁用紙,還能以紙張供應生活、讀書、新知三家出版社。最可笑的是,國民黨黨報《中央日報》有一次斷紙了,一位姓張的經理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只得來向熊瑾玎借紙張,熊瑾玎不僅滿口答應,甚至到期未還也不追索。他利用這樣一種交道,使《中央日報》不得不為《新華日報》代鑄了一套標題字。后來國民黨有關領導人知道這一情況后,認為有損國民黨的聲譽,把那位張經理撤職了。
由于《新華日報》越辦越好,真正達到了周恩來提出的要求“編得好、印得清、發得早”而馳名中外,深受各界人士的青睞。《新華日報》發行量迅速上升到5萬份,與《大公報》并駕齊驅,壓倒了國民黨的《掃蕩報》和《中央日報》,連報童都故意以“新華掃蕩中央”這三種報并叫的方式,隱喻共產黨的報紙掃蕩了國民黨的大報。國民黨當局以扣發、毆打報童等卑鄙手段,仍無法壓制其發行。知情人稱:蔣介石每天上班首先也要看《新華日報》,而從不看《中央日報》(他自己也清楚上面全是假話)。這固然是共產黨得人心所致,也與熊瑾玎經營有方密不可分。
熊瑾玎經手的錢款不可勝數,可他一家人卻始終十分清貧,從不動用一分公款。在重慶期間,朱端綬生了一個女兒。一個冬天的夜晚,孩子突然發高燒抽筋,二人心急如焚地抱著女兒去醫院,醫生開口就要十塊大洋才能接診。作為理財主人,拿出這些錢當然不成問題。但是他們想到那是黨的經費,不能隨便動用,只好抱著孩子回來。到報社后,妻子便痛哭起來,原來女兒已經死了。
熊瑾玎在數十年的革命生涯中,同毛澤東、何叔衡、董必武、周恩來、徐特立等許多同志結下了深厚的革命情誼。其中與毛澤東、周恩來、徐特立交情尤深。
早在1928年,熊瑾玎、朱端綬夫婦在周恩來領導下工作。1938年后,熊瑾玎、朱端綬夫婦在重慶《新華日報》工作,因工作緊張,他們把兩個小孩放到盧縣宋美齡辦的保育院撫養。周恩來在一次談話中了解到這一情況,立即決定將孩子接回,送到延安去撫養。1946年孩子長大,從延安回到重慶,周恩來把兩個孩子交給熊瑾玎夫婦說:“這兩個孩子是我送去延安的,現在完好地交給你們了。”這使熊瑾玎夫婦感動得熱淚盈眶。
新中國成立以后,熊瑾玎歷任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第一、二、三屆全國委員會委員,中國紅十字會副會長等職,為黨的事業兢兢業業,鞠躬盡瘁。
1966年初“文化大革命”前夕,周恩來親筆為熊瑾玎寫了一份證明材料:“在內戰時期,熊瑾玎、朱端綬兩位同志擔任中央最機密的機關工作,出生入死,貢獻甚大,最可信賴。” 這是周總理代表黨中央給予他們的崇高而又公正的評價。

圖為《新華日報》總館內展出的其第一任社長潘梓年(中)、總經理熊瑾玎(左)、總編吳克堅(右)在辦公室的合影。
1973年1月,熊瑾玎病危住院,周總理知道后,讓秘書打電話給醫院,并派去自己的大夫前往會診。熊瑾玎病情惡化后,周總理馬上趕往醫院看望。見面時,熊瑾玎已不能說話,周總理忙問朱端綬:“熊瑾玎同志留下什么話沒有?”朱端綬遞給總理一張字條,是熊瑾玎留給周總理的兩句遺詩:“嘆我已辭歡樂地,祝君常保斗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