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門二將書寫傳奇藏而不宣的永嘉鎮

文圖+寒溪夜浣

一門二將書寫傳奇藏而不宣的永嘉鎮

文圖+寒溪夜浣

英文導讀：Old town Yongjia lies in Tongliang. People recalls it for two heroes named Guo Rudong and Guo Rugui. They are brothers and keep on different paths of revolution.

一個偏居一隅的小鎮身懷眾多秘密卻至今罕為人知，一片與世隔絕的竹林安守千年寧靜卻終因批批神秘人物紛至沓來而暗潮涌動，“永遠美好”的名字背后寄托了多少他鄉沒落望族的美好愿望，卻又沉寂于斯。直到有一天烽煙頓起、群雄逐鹿，隱居的將門、冰封的甲胄被重新激活，從這里的石板路出發，一段驚心動魄的傳奇拉開序幕，老街盡頭，一個向左、一個向右，再無回頭。

本頁圖：偏遠的永嘉鎮鮮為人知，而它曾是藏龍臥虎的大鎮。不僅茂林修竹如世外桃源，還有著眾多名門望族的傳說。

隱秘古鎮藏龍臥虎

說起永嘉鎮，重慶人知道的甚少，即使是在銅梁，人們也僅僅印象“很遠”便戛然而止，正因如此，這個地處銅梁、璧山、永川三地交界的鎮子多了幾分世外桃源的韻味，薄霧亦幻亦真間似乎很多塵封的秘密在蠢蠢欲動。永嘉也的確藏得住龍、臥得了虎，幾百年傳承下來的舞竹梆龍傳統便是一個很好的印證，后來永嘉蜥腳類的重大發現證明永嘉先民的崇拜非空穴來風，這片神奇的土地真切存在過龍的神跡。

當然，永嘉藏得了真龍，同樣也覓得了人中龍虎。自古藏龍臥虎之地必有靈氣，而永嘉的靈氣無疑就是那一望無際的竹海。竹之于中國人，自古有著清風高節的特殊寓意，但凡超脫世俗之高士往往都喜逐竹而聚。永嘉這片偏居一隅的竹海成名頗早，和永川茶山竹海連為一片，各大家族遷徙歸隱的故事在這里流傳甚廣。據說此地最初的名字叫做尹家市，后外來望族逐漸增多，不乏文人雅士，覺得此名過平，于是諧音得名，即“永遠美好”的幸福憧憬。而隱居浪潮最早可追溯到遙遠的戰國，鎮子的一頭有至今仍是未解之謎的“蠻子洞坡”漢崖墓群，30座或方或圓、或大或小的洞口縱橫交錯排列在1500平方米的陡峭山崖之上，崖內幾乎被挖空，并分為三層上下左右相連，構成四通八達的巨大迷宮，其中藏覓的巴人圖騰“雙魚”雕刻圖案居然與楚國圖騰“祝融”太陽紋并肩而立，更添神秘氣息。而這些隱居望族中最為神秘的當屬居住在名叫“仰天窩”蒼茫森林中的唐氏家族，300族人自稱為唐伯虎后人，因躲避戰亂而遷居于此開枝散葉。至今，唐氏家族還保留著一本相傳100多年的家譜，從殘舊不堪的家譜上清晰可見“有唐寅伯虎者，江南蘇州吳人也”、“康熙前十余年來川住巴縣，二十三年入銅梁住唐家坪”等文字。

不過，古鎮上關于這些遷徙望族，最為永恒的話題還要數走出一門兩將的郭氏家族，聊起兩人的故事，如同一場宏大評書。其實郭家以前姓文不姓郭，為中原名門望族，祖上文治先為洛陽總兵，后到鄂西、貴州、遂寧等地任過職，但不知何故，家族中落，移居永嘉扎根，改名姓郭，成了郭文治。郭家雖家道衰落，卻世代重教，雖行伍出身，卻鼓勵尚文，雖隱居山林，卻鼓勵族人放眼外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夠科舉成名。至今古鎮老人都清晰記得郭家傳統，但凡族內青年好學，總不遺余力供其讀書，送到外界長見識。不過即使這樣卻依然沒有改變家族的宿命，將門之后必出將星，在長達幾百年的歷史里，郭家并沒能通過科舉走出竹林深處，卻殺出兩員名將，在華夏歷史寫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敢死將軍”郭汝棟

郭汝棟的老宅就在永嘉老街背面，原先為傳統的清代民居。1922年，時任川軍團長的郭汝棟在這里修起郭公館，建國后公館做過糧庫和區公所，至今屹立不倒。郭汝棟算得上是同盟會和蜀軍鬧革命的早期骨干，一直干到國民政府陸軍中將加上將銜。

他師從張培爵，出道“炸彈隊”。據說族人將他遠送重慶府中學堂讀書就是為了讓他學而優則仕，了卻一段家族心愿，不料他卻跟著學堂擔任校監實則謀劃革命的同盟會先驅張培爵鬧起革命，從此投筆從戎，不光加入同盟會，還參加由最勇敢青年組成的敢死隊“炸彈隊”。隊長獨臂將軍李蔚如手持炸彈逼開重慶城門的故事可見其不畏死之猛，而郭汝棟在“炸彈隊”中敢拼敢死也使他成為骨干，從重慶到成都一直追隨張培爵左右，最后進入號稱川軍將領搖籃的學堂深造。

畢業后的郭汝棟從劉存厚部的工兵營排長開始川軍生涯，由于精明強干，迭升連、營、團長，勇猛霸氣和不怕死遠近聞名，特別是在1925年楊森發起的“統一全川”戰爭中，郭汝棟接連打敗劉文輝部，名氣、勢力大增，即使是楊森失敗臣服于劉湘的日子，依然與楊森舊部五人組成“六部聯盟”。1926年郭汝棟率部到萬縣重歸楊森旗下，創建“六部東下”，范圍涵蓋涪酉秀黔彭六地。他本人駐守的涪陵鴉片生意很盛，且銷售到貴州的川鹽大多也要經過涪陵轉運，煙鹽稅收豐厚。在強大經濟基礎和雄厚兵力的支撐下，他自委官吏、攤派賦稅，擁兵自重，人稱“涪陵王”。

左右頁圖：而今荒草已覆蓋了古橋，永嘉竹林依然茂密。郭公館的石碑也被政府保護了起來。永嘉的居民仍然過著一種與世無爭的閑適生活。

早期的郭汝棟在川軍中比較能接受革命思想，所以被掛上了“左”的招牌，在川軍與國民黨關系極為微妙之時，仍重用黃埔學生，打造“黃埔營”。他與既是共產黨又是國民黨左派的李筱亭、楊闇公，及國民黨左派黨部聯系頗多，部隊中很多重要崗位也由共產黨人和國民黨左派擔當。但蔣介石叛變革命后，郭汝棟屈服于劉湘的壓力，出賣了亦師亦友的李蔚如。此后的郭汝棟搖擺于“左右”，清除共產黨但多“禮送”離職，奉命剿共但“你不補充，我不消耗”，應付了事。

他大革命英姿出道，軍閥混戰霸氣稱王，卻在內戰中漸漸消磨，直到抗戰爆發，行伍出身的血性才再次激發。身為國民黨旁系，郭汝棟主動請纓，從貴州都勻徒步行軍翻山越嶺，千里馳援淞滬抗戰，到達戰場馬不停蹄便率二十六師苦戰七晝夜，4個團長陣亡2個，14個營長傷亡13，主力基本打光，每連僅存3～5人，但依然寸土必爭。在兵員不佳、裝備不足的劣勢下，繼續在日寇華中派遣軍主力進軍的安慶到九江一線誓死抵抗，湖口一戰苦戰兩晝夜，再次彈盡糧絕人打光，連蔣介石也不得不承認這支旁系部隊是參加上海抗擊日軍70多個師中戰績最優秀的5個師之一。在八年抗戰中，這支由郭汝棟帶起來的師先后參加了反攻南昌、上高之戰、奇襲紹興等大小戰役，累建功勛，顧祝同稱之其“在第一線擔任守備，你放心睡覺好了”。

“紅色諜將”郭汝瑰

郭汝瑰的老宅位于鎮子外的達昌池，與堂兄霸氣十足不同，郭汝瑰儒雅俊秀，書生氣中卻膽識過人，讓蔣介石徹夜難眠，“沒有想到郭汝瑰是最大的共諜”，國民黨上下一片哀鳴“一諜臥底弄乾坤，兩軍勝負已先分”。

郭氏家族中可能要數達昌池的一支離祖先的愿望最為接近。郭汝瑰的曾祖父郭和熙道光年間中舉人，父親在清末科舉考試中曾名列重慶府長案榜首，卻因廢除科舉制度好夢成空。郭汝瑰在這樣的書香家庭中本應接過先輩的接力棒，但難逃家族命運，和堂兄郭汝棟一樣棄筆從戎，只是他的從軍之路比起堂兄多了幾分書卷氣。先是身披“黃馬褂”，成為黃埔五期，后留學日本士官學校，“九一八”爆發憤然退學回國，進入陸軍大學學習并頭名畢業，兩度成為蔣介石的“天子門生”。但他卻和堂兄郭汝棟走向截然不同，不是在大革命后走上軍閥道路，而是在留學日本之前便早早加入共產黨。

郭汝瑰還擁有“土木系”、陳誠“十三太保之一”等諸多護身符，是蔣介石跟前的紅人。他制定的戰略不但蔣介石、顧祝同、陳誠頗為滿意，美軍顧問團團長巴達維也盛贊有加。比如1938年保衛武漢戰役，陳誠主持召開作戰會議，郭汝瑰公開反對其作戰方案，他以南京失守對比分析武漢作戰情勢，提出“保衛武漢又不戰于武漢”的全新方案，陳誠當即對“不重核心而重外圍”拍案叫絕，并予以采納。果然不出郭汝瑰所料，武漢戰役按他的設想有條不紊地進行。當然，他也是一員猛將，淞滬會戰與日軍爭奪七天七夜而陣地不失，此戰也是郭汝瑰郭汝棟兄弟分道揚鑣后并肩殺敵。

抗戰勝利后，郭汝瑰憑借超常的才能得到了國民黨中樞的高度贊賞，很快升任作戰廳廳長，成為國民黨軍事謀劃的核心人物，但所有人也沒有想到就是他將他們送進萬劫不復的深淵。國軍內戰中的每一次失敗幾乎都有郭汝瑰的身影。抗戰即將結束，蔣介石密謀剪除共產黨，郭汝瑰先下手為強，將自己主編、一共只打印13份、且底稿已在軍務署辦公室主任李文倫監督下銷毀的《國軍戰斗序列》從重慶交給董必武。山東決勝前夜，蔣介石召集郭汝瑰和陳誠等人密商，郭汝瑰的作戰計劃讓蔣介石大為滿意，卻在4天之后將整編七十四師三萬余人和張靈甫送進了解放軍的包圍圈，夢喪孟良崮。淮海戰役打到關鍵，郭汝瑰甚至把中共打入敵人內部、已是國民黨中將的張克俠調任為徐州城防司令，一顆棋子便讓蔣介石認為固若金湯的徐州大門洞開。從大別山的兵力調度到解圍兗州密計，從長春計劃到雙堆集部署，再到國民黨軍江防計劃等，郭汝瑰身在敵營，運籌帷幄。盡管蔣介石信任的杜聿明多次質疑，但無法改變蔣介石對郭汝瑰的言聽計從，也只能氣得指責“你郭小鬼一定是共諜，發的命令都把我們往共軍包圍圈趕”。

戰爭結束之后，郭氏兄弟結束戎馬生涯，先后回到故土過起與世無爭的生活，從安詳的隱居小鎮走出，歷經滄桑，又回歸平靜。如今小鎮的人們談起他們的故事仍然足以自豪，因為“這里是一個充滿秘密和神奇的地方，藏而不宣更是一種博大的隱居情懷”。

左右頁圖：當年郭氏兄弟居住的宅院至今仍在使用，郭汝瑰、郭汝棟兩兄弟截然不同的道路選擇、大將風范，歷來是人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uo Rudong and Guo Rugui in Old Town Yongj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