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物喻人，質樸淳厚

冰朵

【精彩段落】

我們家的后園有半畝空地。母親說：“讓它荒著怪可惜的，你們那么愛吃花生，就開辟出來種花生吧。”我們姐弟幾個都很高興，買種，翻地，播種，澆水，施肥，沒過幾個月，居然收獲了。

母親說：“今晚我們過一個收獲節，請你們父親也來嘗嘗我們的新花生，好不好？”母親把花生做成了好幾樣食品，還吩咐就在后園的茅草亭過這個節。

晚上天色不太好，可是父親也來了，實在很難得。

父親說：“你們愛吃花生么？”

我們爭著答應：“愛！”

——許地山《落花生》

【文章導讀】

中日甲午戰爭爆發后，由于清政府的腐敗，使臺灣淪為日本殖民地。作者許地山的父親出于愛國之心，毅然拋棄家產，攜全家回福建省定居，過著清貧的生活。父親教育子女為人做事要踏踏實實而不求虛榮。正是這樣的教育，使許地山成為一位富有愛國主義和民主主義精神的現代作家。這篇發表于上世紀20年代的散文《落花生》，就是他的一篇樸素而杰出的作品，由于“質樸淳厚、意境深遠”的風格，被譽為現代散文的經典。散文真實地記錄了作者小時候的一次家庭活動和所受到的教育，著重講了一家人過花生收獲節的情況。通過談論花生的好處，借物喻人，揭示了要學習花生不圖虛名、默默奉獻的品格的主旨，說明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別人沒有好處的人，表達了作者不為名利，只求有益于社會的人生理想和價值觀。

【精讀感悟】

文章在表達上頗具匠心：以物喻人，托物言志。在一個天色不太好的夜晚，全家人聚在后園茅草亭里過花生節。桌上擺滿了花生做的各種食品，難得回來的父親和孩子們對花生展開了一番討論，把對花生的認識深深印在了姐弟們的心里。他們知道無論何等人都可以用賤價買它來吃，都喜歡吃它。它的果實埋在地底下，等到成熟才讓人把它挖出。這一切寫得十分平常、自然。然而，也正是通過贊美這平凡的落花生，形象地道出了做人的道理：做人也要像落花生那樣，“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別人沒有好處的人”。這里所說的“體面”，是指虛有其表。父親把花生和桃子、石榴、蘋果相比，通過果實的色彩以及果實生長的位置的比較，說明花生沒有像桃子、石榴、蘋果的外在那樣美麗，但它卻具有內在的最可貴之處：樸實無華，默默無聞，不計較名利。其中“高高地掛在枝頭上”和“矮矮地長在地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即使是成熟了，也無聲無息，不急于表露，這種品格的確很可貴。不過，父親只提出對桃子、石榴、蘋果的客觀印象，只是從外表方面將兩者做了比較，并不是貶義的評價，也沒有把桃子、石榴、蘋果推到另一個極端，作為反面例子來對待。并非說那3種水果只是外表好看而沒有實際用處。以我們現代人的觀點來看，既外表好看，又有用，當然更好，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外表美畢竟不能與內心美相提并論，更看重的當然應該是內心美，更看重能實實在在為人民做好事。一個外表不怎么美的人，要做出成績，得到大家的認可，也許比外表賞心悅目的人更難，但如能默默無聞、毫無怨言地去努力，給別人帶來好處，應該說更了不起，也更讓人敬佩。人要做有用的人，不要做只講體面，而對別人沒有好處的人。這個主題是多么深刻，多么富有哲理意味，而又多么發人深省啊！這正是作者人生觀的自白。《落花生》借平常之物，言深邃（suì）之意，言近旨遠，令人深受啟發。

這篇文章的風格亦如落花生一樣天然無雕琢痕跡，真實感人，通俗易懂，以其真摯質樸的情懷，抒寫著心靈深處的聲音。文中極少用形容詞修飾語裝扮，而采用口語問答式將父親和孩子們的對話流水般呈現，讓人讀來如聊家常般親近自然，卻蘊（yùn）含了殷殷的深情。這正是許地山深厚的藝術功力所在。從種花生到收花生經歷了幾個月的時間，散文里卻只用了“買種，翻地，播種，澆水”，“收獲”幾個詞一筆帶過。很快把文章引向花生的好處，也即全文的重點，可見其精練的程度。雖然媽媽出現3次，是全文中出現次數最多的人物，但仍然起著襯托作用。爹爹這一人物的出現，是在晚上慶祝收獲節之時，文中簡潔地寫出爹爹的問話：“你們愛吃花生嗎？”隨后給孩子們出了一個題目：“誰能把花生的好處說出來？”姐姐、哥哥和“我”都說出自己的見解，文中的姐姐哥哥只出現這樣一次，各自也只說出一句很短的話。全家人對話的精彩之處，也是全文的畫龍點睛之筆，是在接近散文結尾之時爹爹和“我”的對話上，爹爹對于花生品格的贊揚，使我們對普普通通的花生產生了敬佩之心。要姐弟們像花生一樣不計較名利，樸實無華。這樣詳略得當，疏間有致的描寫使文章層層深入，環環相扣，使孩子們逐步悟出父親教育的良苦用心。盡管文章篇幅很短，也沒有什么華麗的辭藻和深奧的說法，但卻立意新穎，寓意深邃，給人以清晰深刻的印象，使人從平凡的事物中悟出了耐人尋味的道理。

許地山始終沒有忘記父親對他的教誨和希望，他以“落華生”作為自己的筆名，時刻激勵自己，做一個有用的人，并用行動實現了這一心愿，成為優秀的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