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反腐：“雷聲大，雨點也大”

高榮偉

5月6日晚，智利女總統米歇爾·巴切萊特在接受智利第13電視臺的一檔訪談節目中突然宣布改組政府。巴切萊特表示她已要求內閣成員集體辭職，并將在隨后72小時內確定每名內閣成員的去留，以便讓她在三天之內組成一個全新的內閣班子，以應對近期發生的一系列令政府面臨不信任危機的腐敗案。 （圖/東方IC）

近期，智利政府、執政聯盟、反對黨聯盟以及總統巴切萊特的家族均卷入腐敗丑聞，引發智利政治體系信任危機。今年年初至5月上旬，智利又接連傳出政企勾結等腐敗丑聞，這些丑聞涉及內政部長、總統辦公室秘書長以及政府秘書長等多名高官，智利知名企業彭塔集團和SQM化工礦業公司涉嫌非法資助政黨候選人競選正在接受司法部門調查。

支持率一度居高不下

米歇爾·巴切萊特1951年9月29日出生于智利首都圣地亞哥的一個軍人家庭。1970年，她進入智利大學醫學系學習，同年參加社會黨，作為學生領導人組織學生運動。巴切萊特的人生坎坷曲折。她曾有過兩次失敗的婚姻，留下三個子女。她對自己過去的經歷和磨難向來很少提及，而去年在接受采訪時卻罕見地公開談起40年前的往事。1973年，智利發生軍事政變以后，皮諾切特軍人政權上臺。巴切萊特的父親因反對政變，結果被以“叛國罪”投進監獄，不久后慘遭迫害致死。一年多后，巴切萊特和她的母親也被捕入獄，并遭受了嚴刑拷問。“我沒有被‘燒烤，”巴切萊特回憶說。“燒烤”，是當年智利政治犯都熟悉的一種電擊酷刑——受刑者被捆綁在金屬鋼絲床上，而后給鋼絲床通電。“和許多其他人相比，我很幸運，”巴切萊特說，“他們中很多人被折磨致死。”獲釋后，她被迫中斷學業，與母親流亡澳大利亞和東德，并在柏林一所大學繼續攻讀醫學。從1975年到1979年，當時20多歲的巴切萊特在前民主德國度過了四年的流亡生涯。在這段時間里，年輕的巴切萊特結識了同樣在那里流亡的智利建筑師達瓦洛斯。也許同是天涯淪落人的關系，巴切萊特和達瓦洛斯在相識的第二年就結婚了。

挫折和苦難不僅沒能使巴切萊特屈服，反而鍛煉了她寬廣的政治視野，出色的工作能力，剛直不阿的品質以及百折不撓的毅力，為她日后成為杰出的政治家打下了深厚的基礎。2000年，巴切萊特擔任衛生部長，2002年出任智利歷史上首任女國防部長。2004年，在離婚合法化后，巴切萊特與已經形同陌路的丈夫離了婚。2006年1月15日，米歇爾·巴切萊特作為智利執政聯盟總統候選人參加大選并獲勝，成為智利歷史上第一位女總統，也是南美歷史上第一位民選女總統。當選后，巴切萊特的一系列政治主張受到智利民眾的熱烈擁護。作為智利歷史上首位女總統，巴切萊特曾強烈批評社會不公現象，反對該國精英群體享受特權。2010年3月11日，巴切萊特卸任時，她的民意支持率高達83%。當她離開總統府時，智利民眾打出標語：巴切萊特，2014年再會！因為根據智利現行憲法，總統不得連任，可以在離任四年后再次當選。

支持率急劇下滑

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她2014年二度出任總統以來，執政聯盟以及反對黨聯盟均曝出腐敗丑聞。智利的彭塔金融集團和知名企業智利化工礦業公司因涉嫌非法資助政黨候選人競選而受到司法部門調查，她的支持率急劇下滑。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這個關節點上，巴切萊特的兒子被曝以總統之子的特殊身份利用內幕消息倒賣地皮以謀取暴利，更是使她的支持率急劇降低。其子塞巴斯蒂安·達瓦洛斯出任智利總統慈善基金會主任一職，每年只拿一美元的工資。達瓦洛斯的妻子是一家房地產公司的合伙人，該公司注冊資金只有11.5萬美元。調查顯示，巴切萊特第二次當選總統剛滿一年，媒體披露其長子達瓦洛斯與妻子納塔利婭·孔帕尼翁涉嫌憑借母親的政治影響力獲得大筆銀行貸款，隨后利用預先獲取的內部消息，成功購得有待商業開發的大片地產，從中獲利500萬美元。

據當地媒體報道，2013年，達瓦洛斯的妻子孔帕尼翁曾向智利三家銀行申請巨額貸款，但均遭拒絕。智利銀行今年2月9日證實，巴切萊特的長子與妻子孔帕尼翁在2013年11月6日至銀行，與智利銀行副總裁進行了一次“私下會面”，達瓦洛斯要求向其妻擁有一半股權的房地產公司貸款約1000萬美元。而該家銀行正是目前副總統盧克希奇家族所有，他也是智利最有錢的富豪之一。巴切萊特2013年12月15日贏得大選后，孔帕尼翁的公司在隔天即獲得貸款。緊接著，孔帕尼翁旗下公司利用這筆貸款在智利中部地區購得大片土地。事實上，達瓦洛斯暗中已經知曉智利政府要對這片土地進行房地產開發的內幕消息。果然，智利政府正式宣布開發方案后，孔帕尼翁買下的土地價格暴漲，她隨后以1500萬美元出售這片土地，凈賺500萬美元。

巴切萊特競選時大力抨擊特權，然而當選后卻被爆出自己的兒子利用特權謀私。巴切萊特再度競選總統，是承諾金融改革，提高企業稅率、更改過去獨裁時期的憲法，讓國會更能反映民意和縮小貧富差距。但其長子鬧出貸款丑聞后，讓巴切萊特對不公不義開戰的形象幾近崩塌，她的政治清譽受到質疑，相關改革努力也遭遇重創，民眾對巴切萊特政府的不信任感急劇飆升，如今她的民意支持率跌至冰點。

民意調查機構公共調研中心CEP調查結果顯示，目前巴切萊特政府支持率僅為29%，較前下跌了9%，這與巴切萊特從上一次總統（2006年到2010年）任期結束下臺時，支持度高達83%不可同日而語。當時她動用政府儲備來救助智利民眾而贏得掌聲，被視為守護智利度過當時全球經濟危機的大功臣；如今，她的兒子與兒媳涉嫌利用內幕消息倒賣地皮以謀取暴利，今昔對比，恍若隔世。

智利舉國震驚

在拉美地區，智利是一個廉潔程度很高的國家，大部分政府官員潔身自好，最近幾十年來很少發生腐敗丑聞，智利人對此一直引以為豪。

據非政府組織透明國際（TI）最新發布的腐敗指數排名，智利是拉美地區腐敗程度最低的國家之一，和烏拉圭并列第21位，清廉度得分均為73分。但事態從去年年底以來發生了質的變化，諸多丑聞事件的陸續曝光讓智利人驚愕不已，巴切萊特總統因為家人卷入其中也被弄得灰頭土臉，這一切促使巴切萊特下決心重組內閣。巴切萊特宣布解散內閣這一舉動讓智利舉國震驚。

巴切萊特說，為了能夠繼續推進改革，有必要重新確定內閣人選。巴切萊特是這樣說的，她也的確這樣做了，次日她便宣布外交部長埃拉爾多·穆尼奧斯留任原職，這主要是考慮到智利正與玻利維亞處于領土糾紛談判中，不宜“中途換將”。接下去的日子里，智利政府的20名部長無不提心吊膽，“不知道米歇爾·巴切萊特總統徹底改組內閣的這一刀會不會砍在自己頭上。”巴切萊特11日宣布新內閣名單。在總統府進行的儀式上，巴切萊特宣布，國防部長豪爾赫·布爾戈斯接替羅德里戈·佩奈利略出任內政部長，司法部長何塞·安東尼奧·戈麥斯轉任國防部長。勞工部長哈維拉·布蘭科接替戈麥斯擔任司法部長，勞工部長一職由總統府秘書處負責人希梅娜·林孔接替。巴切萊特還接受了財政部長、政府秘書處負責人等人的辭呈，并任命了新人選。“巴切萊特總統反腐‘雷聲大，雨點也大”，有媒體如是評論。

巴切萊特一改以往和藹可親的形象，終于在政壇上強硬起來，這使她的支持者重獲信心。早前，智利政府正式成立反對腐敗、利益沖突和瀆職特別委員會，規范政治和企業的關系，防止腐敗等行為的發生。巴切萊特表示，特別委員會的成立就是要進一步完善憲法秩序，防止將來有人通過獲得特權信息或利用政治關系為自己謀福利，防止濫用職權成為一種慣例。她指出，政府還希望那些搞瀆職和腐敗的人能夠得到切實和懲戒性的處罰。

巴切萊特說，在對最近幾個月以來發生的腐敗案件的司法調查中，政府承諾保持高度透明。一些企業家因自己的非法行為鋃鐺入獄，她的家人也正被司法部門調查，這些事實本身就說明，政府沒有試圖掩蓋任何東西。巴切萊特說，沒有頭等和二等公民的區別，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現年63歲的巴切萊特在采訪中承認，這些腐敗丑聞對她構成了嚴重打擊。“我感到很艱難，一方面由于（腐敗）案件本身，另一方面由于人們不相信我。”巴切萊特說。在一個大男子主義盛行的拉美社會，做女人難，做母親更難，做單身母親和單身女總統難上加難。對巴切萊特來說，如何在國內推動教育、勞工和憲政改革，并認真清理政府門戶和打擊政治腐敗，恢復人們對智利政府和政治體制的信任，是擺在她面前的艱巨任務。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