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振衡?姚力? 張玉成?嚴曉燕
編者按:粟裕在1944年2月的中共蘇中區黨委擴大會議上提出了經他長期醞釀、深入調查、周密策劃形成的車橋戰役腹案,闡述了一個重要的軍事理論觀點:“在戰略相持階段,爭取有利時機,推進局部的戰略反攻?!碧嶙h得到了區黨委其他領導的一致贊同。
打車橋,怎樣打?粟裕早有運籌。在1943年9月,粟裕就利用去新四軍軍部開會的機會在回來的路上預先勘察了戰場。而車橋戰役也并不像有些人說的那樣粟裕只是統籌部署,并未直接指揮,他親臨了戰斗前線。車橋戰役時新四軍第一師偵察科副科長嚴振衡、蘇中四分區特務團政治處主任姚力、車橋戰役七團三營八連連長張玉成。在本文中分別回憶了陪粟裕偵察地形、護送粟裕去車橋戰役前線、粟裕親臨鬼子地堡視察工事……

由此,我們了解到車橋戰役是粟裕經過長時間縝密思考,親自進行戰場調查,在時機成熟時,果斷下定決心,并經過充分地組織準備后發起的一個具有戰略意義的重大戰役。
粟裕預先勘察戰場
嚴振衡:1943年9月17日,粟師長把我找去,當面布置回蘇中的準備工作。他說:“這次來淮南,我們走的是南線。興化、江都、高郵地區和淮南路東的南部、中部都走了一下,情況比較了解了。現在要回蘇中,我不想再走老路,想從北面繞回去,根據有關報告,從龍崗到閔家橋到黎城鎮,整個湖西岸都無大的敵情,湖中也很安全。那么我們就‘雅興’一番,從龍崗坐帆船經閔家橋到黎城鎮(現金湖縣)的淮河口。再視情況,乘船或步行到淮安、寶應以西看看。爭取在平橋以南、涇河附近過運河,再向南、向東南回三倉地區去。從黎城鎮向北,向東的路線,等你具體勘察后再定。你現在立即通過黎城鎮政府征集好必要的船只,確定水上行軍路線,完成各種準備工作,9月19日清晨起航,先頭偵察警戒你去安排?!?/p>
粟師長要走的這條路要穿行于車橋、曹甸據點附近以及許多邊沿區、接敵區和敵占區。那里有敵軍重兵把守,公路之間也是據點林立,河網交叉。連日大雨,河水猛漲,道路被淹,到處是一片汪洋。我心里犯了難,但我還是按照首長意圖進行具體布置。
23日上午,我回到黎城鎮,向粟師長做了匯報。師長仔細聽完后,思考了一陣,決然地說:“就這樣辦!路程不近,要大家吃完午飯,休息好,帶一頓干糧做晚飯在路上吃,下午二時開船進白馬湖?!?/p>
下午二時部隊準時出發。沿途一片汪洋,辨不清哪是湖面,哪是村莊。因黃河灌淮后,每年秋天寶應湖邊的村莊就被淹沒在水中,所以船隊按我先前踏勘的那條便捷的水路從村莊上面通過,從樹梢旁駛過。船隊航行了十里左右,進入白馬湖,黃昏時刻到達新河頭登陸。晚飯后,在偵察員和向導指引下,途中又過了幾條河。這時天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沿著小河邊的一條羊腸小道,經過幾個小村莊,到達平橋西南數里的運河堤下。偵察組只征集到四條小船。粟師長不顧手臂負傷后留下的殘疾和大家一起動手,將小船抬過大堤拖入運河中。我帶偵察班和特務隊一個排先渡運河,布置好警戒,并指定押船員回去渡運部隊。我將平橋、涇河方向的警戒派出后,立即在東岸的公路堤附近一家農戶找了一名向導。向他問清了周圍據點的地名、方位和去張橋據點的路線、距離。這時,粟師長已經過了河,聽了我的匯報,同意向張橋方向前進。從張橋西邊三四里處插過涇河,再從張橋通往曹甸的公路往南走。

部隊全部過了運河,整隊向東,再向東南,經姜家莊、福興橋到達張橋據點西北方向。然后,部隊改奔正南,在離張橋二三里處越過了公路。粟師長從過運河就一直和我在一起,走在尖兵排后面。過公路時,張橋敵人朝我們這個方向打了幾槍,我連忙跑到西南警戒哨那里觀察情況。粟師長帶著一名警衛員緊跟了過來,我立即請首長趕快回到本隊去,粟師長不肯,說:“整個上半夜只有星星,沒有月亮,什么也看不清?,F在月亮這樣好,可以好好看看張橋鎮據點輪廓,不要緊。”我們向東望去,午夜月光下張橋鎮的輪廓依稀可見,有一個大碉堡里還閃著燈光。
見敵人沒什么動靜,部隊也快過完了,我們就收回哨兵,一同和后衛走在一起。接著又快步趕到隊伍前面。到達孫家莊時,天已大亮,部隊靠岸隱蔽休息。
我安排完警戒哨,坐在稻草堆上剛想休息一下,粟師長來到我身邊坐下說:“高寶獨立團離這兒不太遠,你寫封信派偵察員去聯系尋找一下。如能找到就好辦了,許多情況我們可以從他們那兒得到。”我立即拿出隨身攜帶的紙和筆動手寫信。由于已經連續幾天幾夜沒合眼了,寫著寫著,頭一歪,倒在草堆上就睡過去了。警衛員要喊醒我,粟師長立即制止,輕聲說:“讓他睡吧,誰也不要喊他。到下午再說?!彼p輕地從我手里拿下紙和筆,自己親自寫好聯絡信,又派偵察員去找高寶獨立團,然后自己騎上自行車(一路都帶著兩輛自行車和一匹小黑馬)將所有崗哨查了一遍。
直到下午兩點我才醒來,自知誤了大事,驚出一身冷汗。這時粟師長的警衛員端來一大碗雞湯對我說:“首長知道你太累了,好幾天沒吃好睡好。讓炊事班買了一只雞,燉好后送給你一碗,還有一碗給張副團長夫婦送過去了。你放心,你的工作首長都親自替你做了?!蔽医舆^濃香撲鼻的雞湯不由得兩眶熱淚,后來我才知道,那天粟師長一整天都沒休息。
粟師長派出偵察員和高寶獨立團取得聯系后,部隊繼續東進至魚尾橋高寶獨立團駐地。時將黃昏,粟師長與團首長詳談。部隊吃晚飯時,我和偵察小組就地征集了20多條無篷小船備用。
晚飯后繼續東進,部隊乘著數十只無篷小船向曹甸東南之顧家莊開進。我不明白,回蘇中可走的路很多,為什么首長要繞得這么遠?而且專揀我們從來沒到過的、敵情和地形較復雜,并且是我們地方工作較薄弱,甚至完全沒有開展地方工作的地區走呢?我以為與高寶獨立團聯系上了,按慣例會在該團住一兩天,沒想到幾小時后我們就又出發了。按道理,部隊應該徑直向東南方向前進,粟師長卻偏偏要向東,到緊挨曹甸東南不遠的顧家莊去……我當時疑問很多,但不便多問,也不好提意見。車橋戰役后,我才明白他決定不按原路返回蘇中,舍近求遠,另辟新徑的用意;才明白粟師長是在預先勘察戰場;才真正認識到粟師長真是個目光深遠、深謀遠慮、大智大勇的軍事家!
26日清晨,雨停了下來。粟師長一反以往黃昏時出發的做法,要部隊早飯后就行船。從射陽湖中向東南直插沙溝以北,顧殿堡以南,根據情況再定宿營地點。射陽湖到處是蘆葦,除幾條東西、南北向的主航道外,都是一些穿插于蘆葦中農民用以捕魚、撈蝦、砍蘆葦、收菱藕的小河道。水很淺且水草多,這些小河道很隱蔽,白天水上行軍很安全。有些沒有標明在地圖上的小村落、小屯子,細心的秦叔瑾都一一補標在地圖上。
部隊貼近顧殿堡、秦南倉和大鄒莊向東,用了三天時間進了新老圩區。這一路粟師長重點調查由圩區沿秦南倉以南經顧殿堡向西(當時秦南倉、顧殿堡都是據點)有無陸路可通行。經調查,這一線沿一條大堤可以從圩區一直走到建陽、益林、東溝一帶。如果在樓王向西北,在建陽湖靠北一段的淺水區筑起一條兩米寬的長堤壩,湖水仍能流通,小船照樣通行,堤壩不會被沖壞,那樣就可以經顧殿堡、樓王一直步行到西安豐附近。粟師長對這些調查所得到的信息興趣特別大。
從大鄒莊向東進圩區,這一路行船就困難多了。到處都是壩,有明壩、暗壩,還有交通壩、阻塞壩等等。船隊走不了多遠就會遇上壩,就得抬船過壩。粟師長也下船和戰士們一道抬船翻壩。因為早在六七月份去黃花塘軍部時粟師長就指示要抓緊地形改造,短短兩個月時間,改造地形取得了很大成績。有了壩,鬼子的汽艇就玩兒不轉了。鬼子的汽艇重,抬不動,要想通過只能炸壩。那時,鬼子也沒有那么多炸藥。再說,壩多得很,就是炸也炸不過來。而我們在水網地區不僅可以行船,更可以到處徒步行軍。當時河有多寬,壩就有多長。遇到斷壩我們搭上木板固定好,部隊順利通過后,我們再把木板撤掉,敵人就過不來。
車橋戰役腹案形成
嚴振衡:粟裕對蘇中斗爭形勢將越來越嚴峻和兵力活動地區的限制將越來越狹窄是早有預見的。
那時雖然第二次世界大戰反法西斯陣營勝利的形勢更加明顯,日軍已是窮途末路,但是蘇中仍處于黎明前的黑暗中。日偽軍“第一期清鄉”失敗,緊接著發動了更加殘酷的“延期清鄉”。

在三倉地區東西和南北均不到百里的狹小區域內除有我二分區、地委、專署及分區主力特務二團外,還有東臺、臺北等縣、區機關和地方武裝,海邊的弶港及芭斗山等地長期以來為軍區后方醫院、兵工廠、印刷廠、被服廠等單位駐地。弶港及其周圍又是海防團的陸上基地。后來,蘇中區領導機關和第一團、第七團、特務團又集中到三倉地區,頓感地區狹窄。如日寇對此區大舉“掃蕩”,我們將處于被動和不利地位。此外,敵人對通、如、海、啟地區的“第一次清鄉”后,還有可能對整個第四軍分區、第三軍分區以及第一軍分區南部的江都地區實行“擴展清鄉”,四分區、三分區的黨政軍機關也將向三倉地區轉移。如果我們不及早謀劃,將會更加被動。
當時中央規定1943年各敵后根據地工作中心為練兵、生產、整風學習,而蘇中軍區機關部隊連年作戰,敵情嚴重,如果找不到一塊安全的地區進行較長時間的休整,就無法完成中央規定的三大任務。
車橋坐落在澗河兩岸,河道上有五座橋梁,俯瞰全鎮,形如“車”字,是以得名。車橋鎮是聯系蘇中與蘇北的樞紐,日軍第64師和第65師的接合部,四周筑有大土圍子,駐有偽軍1個大隊600余人,其大土圍內東南角小土圍由日軍40余人駐守。他們加高圍墻,拓寬外壕,架設鐵絲網,修建了53座碉堡,構成了綿密的交叉火力網。以車橋為中心,在外圍還有十幾個堅固據點相拱衛。車橋就像插在蘇中、蘇北、淮南、淮北的一枚釘子。拔掉這枚釘子就打通了蘇中與蘇北、淮南、淮北根據地的戰略聯系,鞏固和擴大了蘇中抗日根據地,不僅能實現蘇中抗戰形勢的根本好轉,還能為蘇中部隊開展整風運動提供安定的環境。
但是,發動車橋戰役,粟裕面對著很大的阻力。那時,軍部和華中局的工作由饒漱石主持。饒漱石說:還是不要打,打了會過分刺激日寇。
粟裕再三考慮,認為機不可失,他于1944年2月下旬,在蘇中區黨委和軍區主要領導同志的小會上,提出了車橋戰役的想法。粟裕詳細地分析了當時的形勢、該地區的戰略地位及我軍取得勝利的可能性,提出一個重要的軍事論點,即“在戰略相持階段,爭取有利時機,推進局部的戰略反攻”。
粟裕還分析了車橋戰役的幾種打法:一種是逐點攻克,由西向東打,但這種打法下,打了涇口,駐守車橋的敵人必定增援。敵人就是不來增援,也會有所準備。然后我們再重新準備,再去攻擊,由東向西打,不一定打得下來。
另外一種辦法:車橋、涇口同時打,這種打法會造成攻堅突擊兵力分散,突擊力量一分散,打援的力量就有所削弱,結果可能兩個據點都拿不下來。兩個據點拿不下來,敵人援兵到達,我軍援兵力量不夠。
最好的方案,是先打車橋,后取涇口。車橋是這一片十幾個大小據點的核心,它處于敵人的中間,如果把它偵察好了,部署好了,采取突然襲擊的掏心戰術,把車橋打下來,敵人整個這一片防御體系就瓦解了,然后我們就可以分兵作戰,有的敵人可以逼退,有的可以繼續打下來。此外,必須考慮到打車橋必須要準備打援,我們要真攻車橋,敵人必定要來增援車橋。那么敵人增援的部隊處于運動之中,就給我打援的部隊一個機會,可以在運動中消滅增援之敵。
粟裕發起車橋戰役的建議立即得到與會領導同志的支持,當即決定由粟裕同志負責戰役全面組織指揮,葉飛副師長擔任戰場指揮。
為什么讓葉飛去前線指揮呢?因為當時蘇中的敵人瞪大眼睛注視著蘇中主力部隊和指揮機關的行蹤,粟裕要坐鎮掌握蘇中全局,要給敵人制造假象。
車橋是日寇兩個師團的接合部,車橋鎮是既孤立又突出的據點,僅有淮陰守敵指揮的日軍一個小隊和偽軍一個大隊據守。該區為水網沼澤地,有利于我阻擊圍殲援敵。為了完成這一任務,一師用五個多團的兵力,還有地方部隊共同參戰,組成三個縱隊。作戰編組是:七團為第二縱隊,負責主攻車橋;一團、三分區特務營及泰州獨立團一個營為第一縱隊,擔任對兩淮方向之警戒,完成殲滅或擊退敵人的任務;五十二團及江都獨立團、高郵獨立團各一個營組成第三縱隊,擔任對淮安、曹甸、寶應方向之警戒,完成殲滅或擊退增援敵人的任務;師教導團一營及四分區特務營(兩個營)及炮兵大隊組成總預備隊。以一個縱隊攻擊車橋,兩個縱隊外圍打援。粟裕強調:“這次戰役安排打援的部隊多一些,并不是‘以打援為主’,戰役的目的是攻取車橋,解放這一片地區?!?/p>
萬事俱備,戰役一觸即發
嚴振衡:作戰會議結束后,粟師長把我留下,讓我立即組編人員護送葉飛副師長去一分區淮寶地區。
大部隊行動保密工作十分重要,那一帶是水網地區,封鎖消息有不少有利條件。粟師長早就布置寶應縣動員3萬多民兵和群眾,于曹甸、安豐等地筑路打壩,筑起了頂寬一丈,高出水面五尺,穿越湖蕩,綿延約15公里的五條大壩,以便于攻擊部隊隱蔽接敵,奔襲車橋。又組織了數以千計的船只,穿越寬闊的馬家蕩、綠草蕩水面,把部隊、云梯和其他器材及擔架隊運送到車橋附近。還組織精干民兵,利用黑夜開溝挖塘,破壞敵偽據點間的道路、橋梁,協助部隊埋設地雷、放哨和監視敵人。粟師長要求部隊加強游泳和操舟訓練。要求大家都要學會游泳;學會組織好船隊的水上行軍;學會在水網稻田地區行軍、宿營、偵察、警戒和作戰。
1944年2月中旬,我帶上一些同志和設備護送葉飛副師長去指揮攻打車橋的戰役。我們用了五天時間到了顧殿堡以西的樓王附近住下。葉飛副師長對我說:“這次進行車橋戰役,為保障車橋能早日打下,必須堅決阻擊兩淮方向敵軍增援,力求在運動中殲滅援敵一部或大部。一團和泰州團及分區特務營負責打援,但他們路途較遠,等他們趕到時間就太緊。你明天先行出發,到曹甸東南的顧家莊與十八旅偵察科長會合,到車橋以西,澗橋北岸、小馬莊、石頭橋以南、受河以西地區看地形,幫助一團選一下伏擊陣地。然后,你再回到這里向我匯報。最好能在2月25日下午趕回來?!?/p>
第二天清晨我沿著去射陽湖西岸新筑成的大堤走去。大堤寬約兩米多,高出水面約一米五,中間每隔幾十米留有缺口通河水,上面搭有橋板。午飯前,我們到達顧家莊附近,即與十八旅偵察科長沈保民同志相遇。我們仔細商量后決定,天黑以前到達車橋、涇口之間肖家舍的澗河邊。
夜幕剛剛降臨,我們悄悄地從涇口和車橋之間的菊花溝摸了過去,來到澗河南岸。晚上澗河里一條船都沒有,橋面上的橋板也被河對面的護莊隊撤掉了。這個莊子的百姓恨透了日本鬼子,他們自發地組成了護莊隊。十八旅的偵察員和他們的關系很好,沖著對面喊話:“不要開槍!我們是新四軍,要到河那邊去?!弊o莊隊隊員們一聽,馬上拿來橋板鋪好,把我們接了過去。我們進了莊,看到村里的墻頭上、屋頂上百姓們有站崗的,有放哨的,拿火槍和土炮的人不少。
我們渡過澗河,繞到車橋西北6公里的蘆家灘一帶,這時天已大亮。我們在樹叢下持望遠鏡仔細觀察受河到周莊一帶公路(淮安通車橋、涇口)及公路兩側的地形情況。時值冬末,田里冬小麥還未返青。在小馬莊以東有兩條干涸的河溝一直向南,通到蘆家灘西頭的公路邊;在石橋頭附近也有由北向南的兩條干河溝直通蘆家灘。這些小河溝寬約兩米多,深約一米多,都為飲水灌溉之用。冬季水已干,溝底很結實,既可作阻擊陣地用,又可很隱蔽地運動部隊作出擊之用。溝的兩邊多種有樹木或長有蘆葦,雖已枯黃、葉落,仍可起遮蔽作用。
蘆家灘向西到周莊以東、韓莊以北,這段公路北側有一蘆葦蕩,東西長約兩華里,南北寬約一華里。冬季基本干枯無水,表面凍結,實際淤泥頗深。蕩中蘆葦還未割盡,不易觀察。
在公路南側有10余米坡地,坡下即為澗河。澗河寬20米左右,但水深流急,河岸險陡,不易徒涉。公路的北面是一片墳地,那里可以預設地雷陣。墳地后面是一大片沼澤地,沼澤地的后面有幾條南北走向的干溝,稍加修筑可以作戰壕。干溝有利于部隊迂回,是個比較理想的伏擊地。那里中間形成狹窄口袋形地域,淮安到車橋的公路就由這里穿越。來援之敵進入這個地域后施展不開,有利于我軍在這里殲敵。
2月23日下午,我趕回葉飛副師長處,把偵察的情況繪好地形圖交給葉飛副師長,并向他詳細匯報了偵察的情報以及我軍的作戰開進路線。而且,我們已經和三師的情報部門建立了聯系,能及時地互通情報,隨時掌握淮安來援敵軍的情況。
車橋駐扎日軍一個小隊,約40余人,偽軍一個大隊約500余人。車橋是個碉堡群,共筑有53座碉堡,構成綿密的交叉火力網,四周圍墻高達兩丈,外壕寬15丈,壕中積水深七尺,且與澗河相通。以車橋為中心,外圍還有十幾個堅固的據點相拱衛,形成一個較完整的筑壘配系。但是敵人兵力不足,只在主要碉堡里住了人,有的碉堡無人防守。車橋守敵萬萬想不到,新四軍一師主力敢于集中兵力來進攻,而且是采取掏心戰術直取中心據點。
車橋戰役計劃在1944年3月5日發起總攻。
3月3日午后,以七團為主攻車橋的第二縱隊,分南北兩路開進。北路部隊在七團團長兼政委彭德清、參謀長余炳輝率領下于5日凌晨1時50分之前到達車橋以北攻擊準備位置。南路由七團副團長張云龍、政治處主任蔣新生率領,亦與5日凌晨1時50分之前到達車橋西南飛機場。
負責兩淮方向警戒、打援的第一縱隊,在廖政國、曾如清等率領下于4日午夜12時抵達車橋以西的石頭橋、蘆家灘一線,進入伏擊地。負責淮安、曹甸、寶應方向警戒與打援的第三縱隊,于4日午夜12時到達警戒位置。
攻堅打援,一切盡在掌握
嚴振衡:5日凌晨1時,開始發起總攻,部隊采取夜摸的辦法。2時許攻擊車橋的七團傳來捷報,一、二營分兩路同時向土圍實行襲擊。突擊隊員泅過外壕,先從無人看守的碉堡下手,同時架起數十架云梯,登上圍墻,隨后戰士們潮涌般過了深壕,三道流星般的信號彈躥上夜空,北面的一、三連首先突破圍墻。據守碉堡的偽軍負隅頑抗。六連戰士陳稻田,腰上別滿手榴彈,背上梯子,冒著彈雨,飛身爬上碉堡頂蓋,掄起十字鎬挖個窟窿,將一連串的手榴彈塞進了碉堡,頑抗的敵人被消滅了。接著三連乘勝繼續攻擊偽別動大隊,占領了澗河以北的街道房屋,監視小圩內的敵人。
一連向圍墻上的兩個碉堡發起進攻時,戰士蔡心田飛步竄近碉堡,一枚手榴彈凌空而起,準確地從敵槍眼里投進了碉堡,炸得敵人血肉橫飛。一連突擊組立即沖了進去,全殲駐守偽軍。兩路攻城部隊僅用20分鐘便突破圍墻,攻下10余座碉堡,占領鎮內全部街道,分割包圍日、偽守軍。敵人遭到新四軍的突然攻擊,頓時不知所措,完全處于被動中。天亮前,忽然狂風大作,黃沙滿天。經激烈戰斗,攻城部隊于當日中午全殲了鎮內的偽軍大隊。車橋鎮內只剩下日軍駐守的工事和碉堡,呈現出激戰前的暫時沉寂。
5日上午,車橋鎮上硝煙正濃,新四軍三師參謀長洪學智和七旅副旅長胡炳云率一個騎兵排來到指揮部,帶來了七旅部隊攻克朱圩子的捷報。三師部隊的策應,保障了一師作戰部隊北面側后的安全。指揮攻堅戰的三旅旅長陶勇陪同洪學智等人進入車橋鎮里,觀察、了解敵人的防御體系。我讓偵察參謀王建行與十八旅的幾位參謀陪同首長一同前往。王建行跟著十八旅的參謀向東走。走到街心拐了一個彎,那幾位十八旅的參謀很有經驗,不走了。王建行沒注意,還一直往前走,剛走到拐彎處,只聽“叭!叭!”兩槍,敵人的狙擊手打中了王建行的胳膊。王建行趕緊跑回來說:“科長,我沒按你說的做,挨了一槍!”我一看他的傷口還在流血,立即告訴王建行:“快去包扎,你哪兒也別去了,就待在七團團部!”王建行不干,非要跟著我一起回到前線指揮部,向葉副師長匯報前線的戰況。
下午3時半,以七團為第二縱隊開始總攻“碉堡中之碉堡”的日軍圩子。葉飛副師長命令我把山炮大隊帶到七團。我們首先以迫擊炮集中轟擊敵外圍,接著以山炮轟擊大碉堡。隨著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敵人一些大碉堡及暗堡被炸塌了。大炮一響,部隊立即沖了上去,日軍一個小隊大部分被殲,殘敵繼續頑抗。以七團為第二縱隊,一方面進行近迫作業,重新布置火炮,準備再次攻擊;另一方面展開政治攻勢,隨攻擊部隊前進的“日本反戰同盟蘇中支部”宣傳委員松野覺,冒著槍彈進至碉堡旁大聲喊話,瓦解日軍,不幸頭部中彈犧牲。
黃昏時,最后的攻堅戰打響了,我軍的炮火打得更加猛烈,鬼子慌忙縮進車橋東街一個集團碉堡群中。我們的部隊要想接近碉堡群,必須經過幾座橋??墒堑锉と褐車?00多米的開闊地,敵人在碉堡里就能用火力把街上的幾個橋頭都封鎖了。攻城部隊用門板和沙袋堆放在橋頭的一側,擋住敵人的視線,將鬼子圍困在碉堡中。
正當攻堅縱隊圍殲憑堅固守的日軍之際,情報網傳來消息,打援阻擊部隊立即進入打援陣地。天黑后,葉飛副師長派我到正面阻擊部隊,找陳挺團長和曾如清政委了解打援和攻殲韓莊之敵的情況。
5日下午駐曹甸、塔兒頭日偽軍百余名最先出動,向我軍第三縱隊方向進軍。行至大施河,觸發了我們埋設的地雷,敵人被炸懵了。日偽軍稍與我第三縱隊警戒部隊接戰,立即退了回去。
在一縱隊方向,5日下午3時,駐淮陰、淮安、漣水等地日軍糾集偽軍700余人分批在淮安集結,乘車向車橋馳援。第一批七輛汽車載著200多名日軍,進至周莊、蘆家灘我軍預設的伏擊陣地。一縱戰士突然猛烈開火,迫使敵人進入我們預設的地雷陣,當即炸死炸傷敵60余人。
第二批、第三批增援日軍各百余人于下午4時、5時30分,分別進入韓莊與第一批殘敵會合,當晚向我軍阻擊陣地進犯。我第一縱隊在韓莊搞了很多假工事,鬼子一發現前面有情況,趕快下車。他們沖呀!殺呀!打了半天才發現是假工事,根本沒人。鬼子氣急敗壞地上車繼續向車橋行進。沒走多遠就遭到我小分隊開槍阻擊。鬼子又得下車散開應戰,我小分隊打幾槍就走,鬼子又爬上車繼續前進。就這樣弄得鬼子真假難分,行進緩慢,后來被我小分隊引進伏擊圈。這時我軍的輕重機槍一起開火,鬼子的汽車玻璃、輪胎都被打破了,車也開不動。急忙下車,那地方狹窄,鬼子的部隊展不開。我第一縱隊戰士,從鬼子側背奮勇出擊,與敵展開白刃格斗,刺死敵人60余人。剩下的鬼子慌忙向公路北側的亂墳地里鉆,他們沒想到正中了我軍的計,墳地里我軍埋了不少地雷,把鬼子炸得魂飛膽喪。
第一縱隊見時機已到,由北向南出擊。打得鬼子后撤無路,向前突圍也突不動。無奈,只好向東北方向的蘆葦蕩突圍,目的是向車橋方向增援。鬼子一進蘆葦蕩,那里表層土是凍的,但踩下去越陷越深。他們的九二式步兵炮陷在了蘆葦蕩里。我第一縱隊利用天黑,兩頭夾擊敵人,并采用火攻戰術,把敵人躲藏的蘆葦蕩點著了,日軍華北派遣軍第六十五師團第七十二旅團三澤大佐只好突圍,被我軍擊斃。在蘆葦蕩里的鬼子被第一縱隊戰士切成三段,大部被殲。山本一三小隊長的手下死的死,傷的傷,還剩下二十幾個人,炮也不要了,趁黑夜突圍到小馬莊藏起來不敢露頭。鬼子傷亡慘重,回公路又怕挨打,進退兩難,他們知道碰上了勁敵,只好原地等第四批增援部隊到來。
6日凌晨3時左右,第四批增援日軍約120余人,乘兩輛汽車進至小王莊、韓莊,與殘敵會合。這時,淮安的鬼子又在集結兵力,要繼續增援。
葉副師長考慮車橋已打下,剩下幾個殘敵無關大局,我軍應見好就收,要我通知參戰部隊,在天亮前把主力部隊撤出陣地。
我帶上兩名偵察員,逐個部隊傳達首長的命令。天剛亮,我經過小馬莊的時候,突然發現從莊里出來一隊日本兵??礃幼铀麄兪窍肱c東面增援的鬼子會合,日軍一出莊就被我軍發現了。我軍四、五路部隊一下就從附近莊子里沖出來,連醫護人員都跟著沖了出來。同志們高呼:“沖呀、殺啊!捉活的呀!”經過反復沖殺,這隊鬼子在山本一三小隊長的帶領下集體下跪投降。
7日,車橋鎮殘敵在援軍接應下狼狽逃竄。早已動員好的寶應縣40多個鄉的3萬多民兵、群眾立即進入車橋,迅速平毀工事,拆除圍墻、碉堡,打掃戰場,徹底摧毀敵人的巢穴。蘇中新四軍部隊乘勝威逼車橋周圍敵據點。曹甸、涇口、塔兒頭、張橋等地日偽軍如驚弓之鳥,退守淮安。12日,蘇中新四軍收復望直港、蛤拖溝、魯家莊、螞蟻甸、受河。13日,收復周莊。
日軍深入我二分區修筑的潘家撇據點,是日偽軍一個大據點,3月5日,我們剛打車橋據點,粟裕沒用一兵一卒,潘家撇的日偽軍就不戰而逃。敵人明白如果不撤走,車橋據點被新四軍拿下,潘家撇據點就孤立了。待粟裕打完車橋,騰出手就可以輕而易舉地拿下潘家撇。
車橋戰役殲滅日軍465人,其中生俘山本一三中尉以下24人,殲偽軍483人,摧毀碉堡50余座,繳獲了步兵炮和大批武器彈藥,收復日偽軍據點12處。打通了蘇中與蘇北、淮南、淮北戰略區的聯系,淮寶地區縱橫各50余公里的廣闊地區被打通。
車橋之戰,有許多獨到之處。我們集中五個團作戰,這已不是游擊戰,是真正的運動戰。車橋戰役是華中抗戰史上對敵震動最大的一次攻勢作戰,它標志著蘇中敵我相持的平衡被打破,抗日斗爭形勢從此走向轉折。敵人收縮據點采取守勢,而蘇中新四軍則展開了局部戰略反攻,在一、二、三、四分區不斷出擊,屢殲敵軍。
車橋戰役結束不久,我一師師部和蘇中區黨委、行政公署機關即轉移到車橋、曹甸地區,組建了蘇中黨校,并經常集中一至兩個團在這個安定環境里輪流進行整風和整訓。使這個地區成為我軍以后渡江南下,進軍蘇浙和轉入抗戰反攻的重要基地。
車橋戰役后,劉少奇、陳毅同志從延安來電:嘉獎一師車橋戰役參戰部隊,指出車橋戰役連戰皆捷,斬獲奇巨,發揮了一師歷來英勇果敢的作戰精神,首創了華中生俘日寇之新紀錄。部隊英勇善戰,指揮英明果斷,人民積極支持是根本制勝原因。偵察情報的有力保障也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因素。
粟裕親臨鬼子地堡
張玉成:那時,我是七團三營八連連長,我們負責攻打車橋東街一個集團碉堡群,日軍陣地直徑50米方圓,筑起不到兩米高圍子,墻厚40厘米,一道圍子中間有射擊孔,下有八個地堡,每堡對外有三個射擊孔。圍子外有兩米寬、兩米深的外壕。圍子中心筑有一個中心堡。中心堡高不到十米,直徑約四米,墻厚約40厘米,門開在中間,下層存糧食、子彈、水、食鹽等。上層有射擊孔,總的有外壕、地堡、圍墻、中心堡、筑成四道防線。交叉火網外加30米掃清射界、開闊地。上、中、下三道火力形成交叉火網。中心堡上層射擊孔可向下投彈(沒有把的壓子手榴彈)。門在中間,只能用梯子才能進出,形成一個獨立堅守點。整個陣地經過長時間的修筑,是一個較堅固,又能獨立堅守的據點。我們組織了突擊隊,決定用人梯通過外壕。組織好火力封鎖住敵人正面陣地三個地堡的火力,張介祿帶領一排長緊跟三排長后突破占領圍子,二排長張書玉從突破口進入向縱深發展。我們還組織了10人投彈組,每人30個手榴彈,沖擊時一起集中投入圍子。
天剛黑,一聲槍響,火力組、投彈組、突擊組形成了火墻,一梯隊占領圍子,繼續發動火力。二排向圍子沖擊發展,同時突擊小組和突擊隊在地堡和圍子成功打開缺口,我方無一傷亡,占領了敵人陣地。敵人無法還手,除少數敵人逃進中心堡外,其余被擊斃在地堡內和圍子里。右鄰五連遇敵火力阻擊,停止攻擊。八連進入圍子,占領敵人全部房屋(宿舍、伙房、倉庫),到敵人中心堡跟前,后又組織第二次小組沖擊。我方傷亡幾人,突擊未成,與敵人中心堡對峙,準備用土坦克(桌子上鋪上棉被)再次沖擊,因當時沒有炸藥(有也不會用),用土坦克是否能解決問題,心里也沒有底,只能說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二次沖擊未成,鬼子很壞,他們從上面往下扔手榴彈,不往土坦克上面扔,扔到邊上,土坦克下傷亡了3個同志。突擊只好暫停。這時團首長叫我到團指揮部匯報情況,政委兼團長彭德清,副團長張云龍首長指示:“很好!你回去組織好,以防不必要的傷亡。繼續做好準備?!彼终f:“看山炮能否用上?”我說:“有房子,怕不好打。”副團長說:“從北邊看行不行?”
我回到地堡做好準備。這時來了兩個同志,看不清是誰,說:“連長,首長請您去一下?!蔽倚南?,剛去過又叫我去?我跟著爬出地堡,向后走,到沖擊出發地的房子跟前,他們說:“首長,張連長來了。”當時已經很晚了,月光下,我抬頭一看是粟司令,猛地驚了一下。粟司令說:“你帶我去看一下中心堡?!蔽蚁肓艘幌拢奖边厙娱T口,既可以看到,也比較安全。首長讓其他人一個也不許去,在這里等著。我一個人帶著首長進外壕到圍子邊門口(距中心堡約30米),首長側著身站,反復查看,他感覺還是看不太清,對我說:“你帶我進房子里去看一下?!蔽規е谒玖顝牡乇さ暮诙蠢锊戎八廊恕币稽c點的進去。粟司令問:“這是什么人?”我回答:“死的是鬼子,活的是我們的戰士(因為地堡里很黑,什么都看不見)?!币蛑熬虐嗵K班長想利用敵人的尸體墊高趴下射擊。可這“死”家伙一躍而起就想跑,蘇班長當時便給他一槍,將其當場擊斃。后來,蘇班長讓戰士把所有尸體都查一遍,如果有不死的用圓鍬再打他頭幾下(因為鬼子尸體混在戰士中間,用槍打不容易打準)。
粟司令又進到一個房子角里,反復查看后說:“鬼子真壞!門開在中間讓你根本就進不去。”又對我說:“這里警戒組織好,防止傷亡。”過了一會,首長要走了,我又把他送回原地。
天快亮了,接到命令,部隊撤出戰斗,撤向鳳谷村。半路上傳來車橋上有14個鬼子跑了的消息,車橋民兵正在拆鬼子的圍子、地堡、房子。
我想粟司令早估計到十幾個鬼子不會再去守這個碉堡,一定是我們一走,他們就會逃的。我們此時撤退,既可減少不必要的傷亡,又能收復車橋。此時傳來打援部隊也取得重大勝利,抓到20多個鬼子的好消息。
我送粟裕親臨前線
姚力:1944年3月的一天,粟司令找我去,說組織上決定調我到四分區陶勇司令員新組建的特務團擔任政治處主任,政委由程業棠團長兼任,問我有什么意見。我答“服從組織上的決定”。接著他要我準備好,明天跟他出發打車橋去。他去車橋的事要嚴格保密,不許對任何人說。
第二天,四分區的特務團團長兼政委程業棠,帶了團部書記官和一營奉命來到司令部,一營就是原來的分區特務營。粟司令帶幾個偵通人員,一部小電臺,共二十來個人,等特務團一營一到就下令向車橋出發。路上怕目標太大,有時白天休息,夜晚通過封鎖線。我們開始時步行,后來坐船,當船到車橋附近時,正是3月4日的午夜。指揮所安置在車橋以東的一所民房里。粟司令交代:一營的任務除了警衛指揮所外,還要派出一個連向東邊敵人據點涇口的來路警戒,同時作為戰役的預備隊,隨時作好參加攻堅或打援的準備。
攻堅戰斗在3月5日凌晨1時開始。我們到達指定地點比攻堅部隊晚了半天。粟司令帶了幾個偵通人員從東街頭向西,朝戰斗打響的方向走去,然后回到臨時指揮所,對我和程團長說:“因為隨來的工作人員少,你們兩個人輪流到七團去,不需傳達什么任務,下達任何命令,只要把前線了解的情況,回來向我報告就行了?!?/p>
粟司令是個真正的軍人,深知戰場不能出現兩個指揮所,因此,命令我和四分區的特務團團長兼政委程業棠充當前線觀察員,只了解情況,不下達任何命令,不犯戰場大忌。
粟司令把他的著重點放在車橋鎮,當部隊攻進車橋鎮,粟司令趕到車橋鎮里,正好攻打日軍碉堡的部隊遇到難題,他不需多問,稍加指點就好。他要前線部隊不要著急,他把底交給前線部隊,他說,我們的目的不是要消滅一個碉堡里的十幾個鬼子,為了消滅十幾個鬼子犧牲那么多指戰員不值得,我們的目的是要拿下車橋,讓敵人跑掉,可以在運動中殲敵。
在曹家埠戰斗中部隊攻不下來,指揮員負了重傷,粟司令到前線讓部隊撤下來,要我們商量商量再攻,說不能蠻干,這樣會犧牲很多人。粟司令總是實事求是,他一到前線,指戰員們就士氣高漲。
我們去車橋的時候是從北行鎮出發的。車橋戰役結束后,粟司令得知前線指揮部下令部隊迅速撤出車橋戰場,他立即親自打電話給七團,讓他們晚一點撤出車橋戰場,并向深遠方向偵察,因為我們的部隊很快都撤出車橋戰場,當地的民兵和老百姓還在拆毀敵人的據點和工事,萬一敵人報復性地反撲回來,老百姓會受到很大傷亡,粟司令要七團留下來,晚一點走,如果敵人來了,七團可以掩護老百姓安全撤離。
我們護送粟司令離開車橋戰場走了一段路程以后,遵照粟司令的命令到臺東地區休整。粟司令帶領少數同志到別的部隊,跟別的部隊一起走了。(整理 楊 琳)
(口述者嚴振衡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軍委裝甲兵參謀長、顧問;姚力新中國成立后曾擔任國務院總理辦公室綜合組組長、浙江農業大學黨委書記、顧問;張玉成新中國成立后曾任成都警備區司令員兼成都市委書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