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濤
(遼寧大學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嚴某訴育華學校案”案例分析
——論“相當因果關系”的適用
吳濤
(遼寧大學法學院,遼寧 沈陽 110036)
近些年來,“特殊體質”侵權糾紛不斷出現,案件審理引來各界人士的關注;責任分配交織著法理與政策的取舍。
未成年學生嚴某(原告)剛剛入學的第5天,在校方組織的搬運課桌的過程中右腿碰到課桌角,使得下肢癱瘓。經鑒定,嚴某患有胸段脊髓血管畸形,下肢癱瘓系外力誘發畸形血管出血所致。此前,無論是被告還是原告本人及其監護人均不知特殊體質的存在。經法院審理查明,被告組織的活動從課桌重量、搬運距離看對于一般正常的中學生來說是完全能夠承受的,在法律上屬于合法的公益活動。一審法院和二審法院均認定被告在該案中客觀上不具有違法性,主觀上無過錯;原告同樣不具有過錯要件。指出被告組織的活動確實是原告病情發作的誘因,符合公平責任承擔損害后果賠償責任的構成要件,最終依據公平責任原則判令被告承擔部分賠償責任。
本案核心爭議點在于:特殊體質要素對因果關系及責任分配的影響。
侵權法上的因果關系是指在符合侵權責任法的責任構成要件(包括責任成立與責任承擔)的體系框架內,在加害來源與損害后果(不考慮預防性救濟)之間具有關聯性。①有學者將因果關系概括為兩個范疇:一為事實上的因果關系和法律上的因果關系;一為責任成立的因果關系和責任范圍的因果關系。②有學者認為這兩對范疇只是一個事物的兩種稱呼:指出事實上的因果關系又叫做責任成立的因果關系,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又稱為責任范圍的因果關系。③在因果關系的認定理論中有影響力的主要有兩種學說即相當因果關系說和規范目的說,其中相當因果關系說大陸法系判斷因果關系的通說。我國實務界也多采用”相當因果說”,同時不少學者也主張采用相當因果關系說。
(一)事實上的因果關系判斷
本案中被告方的行為(拋開違法性的討論,本文僅就因果關系予以說明)是積極的作為,為此用剔除法(but for)進行檢驗。被告組織的活動加速了受害人的病發,據此可以認定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事實因果關系。原審法院與上訴法院均認定了事實因果關系的存在。
(二)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判斷
在事實上因果關系確定之后,需要進一步判斷原因是否具有可歸責性,即確定因果關系的相當性。④很多學者認為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判斷滲入了更多的價值判斷和政策性考量。特殊體質立法基于保障殘障人士享有與正常人一樣參與社會活動的權利之法律政策考量,彈性地運用相當因果關系說。該階段的判斷存在不同的認定標準,下文從生活通常風險、可預見性、責任基礎標準對本案進行分析:
1.生活通常風險考察
搬運課桌時,身體輕微觸碰到桌角是絕對正常的現象,幾乎沒有可能杜絕發生該類觸碰,不能對任何人進行苛責。誠如霍姆斯所言,“意外所帶來的損失,必須置于其落下的地方,除非有特別干預的理由”。⑤
2.可預見性考察
在本案中由于被告實施的是合法的行為,為此不存在繼續討論該行為是否“侵害”嚴某權益的空間。此處拋開違法性因素的考慮,假設被告實施的行為是侵權責任構成中的行為,再分析可預見性問題。
3.責任基礎
被告的行為與原告的損失只能成立事實上的因果關系,而不能成立法律上的因果關系。事實上的因果關系是更多的是自然科學的范疇,向人們揭示發生了什么,并借此還原行為與損害的關系,屬于“歸因”范疇;而法律上的因果關系則是進行法律評價的依據,是歸責的基礎,解決侵害與損害之間的關系,屬于“歸責”范疇。
之所以不能將公平責任原則視為獨立的歸責原則是應為無論是過錯責任原則還是無過錯責任原則亦或過錯推定責任原則,其實質目的都是一樣的都是為了實現私法公平,如果將公平責任原則視為與上述三種歸責原則并行的第四種歸責原則,難免會使人產生上述三原則的目的并不在于實現公平價值的疑惑。
(一)以可預見性規則區別對待特殊體質因素
1.行為人知道受害人特殊體質,且行為時存在主觀過錯的,不能主張減責。
2.行為人知道受害人特殊體質,但行為時沒有傷害的故意或過失,應承擔比一般情形更高的注意義務。
3.僅受害人知道特殊體質,行為人不知情的,根據原因力決定責任大小。
4.受害人不知,但行為人知道特殊體質的不得主張減責。
5.受害人和加害人均不知特殊體質的,任何一方都不應承擔更高的注意義務,要求其更高的注意義務缺乏歸責依據,應案“意外事件”處理。
(二)正確對待歸因與歸責的區別
歸因屬于事實上的因果關系解決的問題,而歸責則屬于法律上的因果關系解決的問題。“條件性”滿足并不一定成立“相當性”,還需嚴格按照侵權責任構成要件進行分析。
(三)公平責任原則適用應受到嚴格條件限制
公平責任原則本質上不是獨立的歸責原則,而是損失的分擔。責任分配與損失分擔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該種分擔承擔了社會法救濟的功能,存在我國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因素的考慮。只有在其他的歸責原則不能適用的時候才能適用公平責任原則,防止在名義公平之下創造新的不公平,因為并不是每件案例中的行為人都是強勢一方,并不是每個案例中的受害者都屬于弱勢群體。
注釋:
①朱巖.侵權責任法通論(總論上冊).北京:法律出版社,2011(1):183
②王澤鑒.侵權行為法[M].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1:206
③程嘯.侵權行為法總論[M].北京: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26
④面對實務界中混淆歸因與歸責的現象,有人呼吁應重視歸因與歸責的關系,二者不能相互混淆.如:孫運梁同上注3;孔祥俊.同上注5;龔海南.特殊體質受害人之侵權賠償芻議[J].法律適用,2012(8); 周小鋒.同上注2.P93;趙克祥.論法律政策在侵權法因果關系判斷中的作用——以英美侵權法之最近原因的分析為中心[D].西北政法學院學報,2007(4):59等
⑤[美]小奧利弗·溫德爾·霍姆斯.普通法[M].冉昊,姚中秋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2006:83
DF523.9
A
1671-864X(2015)05-0076-01
吳濤(1989—),女,漢族,河北省保定市人,法學碩士,遼寧大學法學院,研究方向:民商法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