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摘 要:一般認為,日語「コ」系列指示詞與漢語的“這”對應,「ソ·ア」系列指示詞與漢語的“那”相對應。但是在實際運用中,日漢指示詞的對應關系更為復雜。本文對日文小說中的日語指示詞「コ·ソ·ア」的使用頻率及現場指示、承前指示、預告指示等各用法所占比例進行調查統計,以期能夠把握日語指示詞的使用現狀。并從翻譯的角度,對比日文原著和漢語譯文中指示詞的使用和翻譯情況,對中日指示詞的對應情況進行統計分析。在此基礎上進一步對具體實例進行觀察、分析,探析兩者對應情況產生的原因。
關鍵詞:指示詞 コ·ソ·ア 這·那 對應
一、引言
日語指示體系是「コ·ソ·ア」三元體系,而漢語是“這”“那”二元指示體系。因此,日語「コ·ソ·ア」體系與漢語的“這”“那”在意義上和使用方法上存在很大不對稱性。一般認為, 日語「コ」系列指示詞相當于漢語的“這”,「ソ·ア」系列指示詞相當于漢語的“那”。但在實際運用中,日漢指示詞的對應關系更為復雜。
關于漢日指示詞“這”“那”和「コ·ソ·ア」的對比研究為數頗多,大都為定性研究,如吳人、蘆、加藤(2005)[1]1-22集中在描寫 “這”“那”和「コ·ソ·ア」的對應關系及具體用例,缺乏定量研究。少數的定量對比研究,如張子如、王精誠(2010)[2],僅對日漢對譯讀物、小說中的日漢指示詞進行整體統計,并沒有對實例的考察分析。本文嘗試從翻譯的角度,對小說中的日語指示詞的使用和翻譯現狀進行調查統計,并在此基礎上對實例進行觀察、分析原因,以期能夠探析「コ·ソ·ア」與“這”“那”各自的使用情況及二者的對應關系。
二、資料收集與研究方法
本文主要采取用例調查和用例分析的方法。鑒于時間和精力原因,從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中節選了1萬字左右的文本及其中文譯文作為用例來源[3]。本文在以上資料中檢索,查找表1所列指示詞,然后仔細考察其譯本中的對應情況。不過在作品中,上述詞匯并非都是指示詞。本文對所有情況都統計,包括其并非指示詞的情況。
參照吳人、蘆、加藤(2005)[1],將下表所列日漢指示詞作為統計對象。
三、調查統計
首先,統計了「コ·ソ·ア」系列和“這”“那”的用例數和使用頻率。結果如表2和表3所示。
由表2可見,日語「コ·ソ·ア」系列指示詞在實際使用中表現出極不平衡的分布情況。「ソ」系用例數占全體用例數的75.8%,遠遠高于第二位的「ア」系(18.8%)和第三位的「ア」系(5.4%)。另一方面,在“這”在中文指示詞的用例中占52.5%,稍高于“那”(47.5%)。這一結果符合呂叔湘指出的“這”比“那”使用率高的說法[4]。
此外,作者對此現象很感興趣。「コ」系(17.1%)與“這”(52.5%)、「ソ」系(77.1%)、「ア」系(5.7%)與 “那” (47.5%)在使用頻率上有很大的不一致性。
此不一致性產生的原因為何?接下來,具體考察分析其產生原因。
加藤重廣指出「コ·ソ」有現場指示、文脈指示(承前指示和預告指示)的用法[5]。因此按照三種不用的用法分類對「コ·ソ」系的使用現狀和其中文譯法進行了考察。結果如下:
「ア」系的用例非常少只有8處,全部都是用作既知指示。其中5例譯為“那”,2例省略,1例被意譯。
如表4所示,從用法來看,「コ」系最常用其現場指示用法,占57.1%,其次是承前指示,占39.3%。另外, 「コ」系也有預告指示的用法。從與中文的對應關系來看, 85.7%「コ」系被譯為“這”,因此可以說「コ」系大致與“這”對應。
由表5可知,在用法上「ソ」系最常用作承前指示,占總數的98.2%,現場指示的用法較少用,沒有預告指示的用法。從與中文的對應關系來看, 一般認為「ソ」系多譯為“那”,但是實際統計顯示僅有37.28%的「ソ」系譯為“那”,不足一半。將「ソ」系省略、譯為“這”、和意譯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
「ア」系有現場指示和既知指示兩種用法[5],據統計多數用作既知用法。從與中文的對應關系來看,基本譯為“那”。
通過對「コ·ソ·ア」三系列指示詞的比較,我們可以看出現場指示用法是「コ」系的使用頻率最高,承前指示用法是「ソ」系使用頻率最高,只有「ア」系有既知指示的用法。從與中文的對應關系來看,「ソ」系的對應最為復雜。
四、統計結果
前面對小說中出現的日語指示詞及其中文譯文進行了統計,從多方面對「コ·ソ·ア」的使用現狀、與中文的對應關系等進行了考察。結果如下:
(1)「コ·ソ·ア」系列指示詞在實際使用中顯示出了極不均衡的分布,「ソ」系使用頻率最高,占75.8%。
(2)從用法來看,「コ」系有現場指示、承前指示、預告指示三種用法,現場指示的使用頻率最高。「ソ」系最常用承前指示,占98.2%,現場指示較少,沒有預告指示的用法。「ア」系多用其既知指示用法。
(3)從對應關系來看,可以說「コ」系大致與“這”對應。「ソ」系的對應最為復雜,一般認為「ソ」系多譯為“那”,但是實際統計顯示僅有不足四成的「ソ」系譯為“那”。「ソ」系被省略、譯為“這”和意譯也占了相當大的比例。「ア」系基本譯為“那”。
本文考察的用例數量仍較少,并且是對文學作品體裁的小說進行了考察,與日常會話和普通文章有一定差異,因此以上結果仍有很大的局限性,但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五、原因考察
上文已經提到,從表1來看「コ」系(17.1%)與“這”(52.5%)、「ソ」系(77.1%)、「ア」系(5.7%)與 “那” (47.5%)在使用頻率上有很大的不一致性。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由表5可見21.2%的「ソ」系譯為了“這”。
什么情況下「ソ」系譯為了“這”,又是為什么譯為“這”呢?結合以下典型例子來解釋其原因。
(一)會話中部分承前指示「ソ」系譯為“這”
(1a)僕:「大丈夫です、ありがとう。ちょっと哀しくなっただけだから(Its all right now. Thank you. I only felt lonely, you know.)」と僕は言って微笑んだ。
ドイツ人のスチュワーデス:「Well, I feel same way, same thing, once in a while. I know what you mean.(そういうこと私にもときどきありますよ。よくわかります)」彼女はそう言って首を振り、席から立ちあがってとても素敵な笑顔を僕に向けてくれた。
(1b)我:“可以了,謝謝。只是有點傷感。”我微笑著說道。
德國空姐:“這在我也是常有的,很能理解您。”說罷,她搖了下頭,起身離座,轉給我一張楚楚可人的笑臉。
(2a)僕:「じゃあ話は簡単だ。ずっとこうしてりゃいいんじゃないか」
直子:「それ——本気で言ってるの?」
(2b)我:“那還不容易,永遠這樣不就行了!”
直子:“這話——可是心里的?”
會話中的承前指示為指示詞指代談話對象所說的話語或事物。如例(1a)中「そういうこと」指代「ちょっと哀しくなっただけだから」。比如在此種場合下,日語傾向于使用對立型的視角,即談話對象所說的話為他的勢力范圍,因此應該用表示其勢力范圍的「ソ」系。與此相對,“中國語の場合、話し手と聞き手との関係は基本的に融合型であり、聞き手の領域を區別せずに近稱が用いられる傾向がある”[8](中文中說話者與聽話者的關系基本上多采用融合型的視角,即不區分是否為對方的勢力范圍而多用近稱)因此,在這樣的情況下有一部分「ソ」系譯為“這”。
(二)在文章中部分承前指示「ソ」系譯為“這”
(3a)もちろん時間さえかければ僕は彼女の顔を思いだすことができる。小さな冷たい手や、さらりとした手ざわりのまっすぐなきれいな髪や、やわらかな丸い形の耳たぶやそのすぐ下にある小さなホクロや、冬になるとよく著ていた上品なキャメルのコートや、(中略)、ときどき何かの加減で震え気味になる聲(まるで強風の吹く丘の上でしゃべっているみたいだった)や、そんなイメージをひとつひとつ積みかさねていくと、ふっと自然に彼女の顔が浮かびあがってくる。
(3b)當然,只要有時間,我會憶起她的面容。那冷冰冰的小手,那流線型瀉下的手感爽適的秀發,那圓圓的軟軟的耳垂以及緊靠其底端的小小黑痣,那冬日里常穿的格調高雅的駝絨大衣,……那不時奇妙發出的微微顫抖的語聲(就像在強風中的山崗上說話一樣),隨著這些印象的疊涌,她的面龐突然自然地浮現出來。
(4a)彼女は両手を僕の肩にあてて正面から、僕の目をじっとのぞきこんだ。彼女の瞳の奧の方ではまっ黒な重い液體が不思議な図形の渦を描いていた。そんな一対の美しい瞳が長いあいだ僕の中をのぞきこんでいた。
(4b)她雙手搭在我肩上,目不轉睛地凝視我的眼睛。那瞳仁的深處,黑漆漆、濃重重的液體旋轉出不可思議的圖形。這對如此美麗動人的眸子久久地、定定地注視著我。
例(3a)和例(4a)中的「そんな」是普通的承前指示用法,但是被譯為了“這”。“人類認知的這種以自我為中心的特點,決定了近指的‘這在心理上的可及性高于遠指的‘那。……因此,用它來指稱事物,描摹時間、空間、程度等,會使聽話人具有身臨其境的感覺”[9]。例(3a)和例(4a)均為小說主人公“我”回憶直子時對直子的描寫,此時用“這”營造了一種畫面感,能使讀者對直子有更直觀的認識。并且,用例的出處為小說,小說多注重描寫生動,因此在這種情況下「ソ」系有時譯為“這”。
六、課題
以上,本文對小說中的日語指示詞的使用和翻譯現狀進行了調查統計,分析了「コ·ソ·ア」與“這”、“那”各自的使用情況及二者的對應關系,得出了結論。但仍有一些待解決的課題。
如表4和5所示,翻譯日語指示詞時,指示詞的省略和意譯較為多見。例如:
(5)その寮は都內の見晴しの良い高臺にあった。(寄宿院建在東京都內風景不錯的高地上)
(6)門をくぐると正面には巨大なけやきの木がそびえ立っている。樹齢は少くとも百五十年ということだった。根もとに立って上を見あげると空はその緑の葉にすっぽりと覆い隠されてしまう。(樹齡聽說至少有150年。站在樹下抬頭仰望,只見天空被綠葉遮掩得密密實實。)
(7)でも誰にもその井戸を見つけることはできないの。(問題是誰也找不到井在哪里。)
(8)でもそんな風に僕の頭の中に直子の顔が浮かんでくるまでには少し時間がかかる。そして年月がたつにつれてそれに要する時間はだんだん長くなってくる。(而且,隨著歲月的流逝,所需的時間愈來愈長。)
(9)いろんな思いが彼女の頭の中でぐるぐるとまわっていることがわかっていたので、僕も口をはさまずにそのとなりを黙って歩いた。(我知道她頭腦中思緒紛亂,理不清頭緒,便也緘口不語,在她身邊悄然移動腳步。)
(10)この寮の唯一の問題點はその根本的なうさん臭さにあった。(寄宿院唯一的問題,在于它根本上的莫名其妙。)
例(5)例(8)為日語指示詞被省略的例子,可分為兩種,一是完全省略指示詞的指示對象,另一種為省略指示詞但保留先行詞。作者認為該情況的產生可能與中日文的特指機制不同、語篇銜接手段的不同有關。例(9)與例(10)是將日語指示詞意譯為人稱代詞的例子。這可能與中日語人稱代詞用法的不同有關。今后希望能進一步探討上述問題。
注釋:
[1]呉人恵,蘆英順,加藤重広:《指示詞の照応用法に関する日本語と中國語の対照研究》,富山大學人文學部紀要,2005年,第43期,第1-22頁。
[2]張子如,王精誠:《基于語料庫的日漢指示詞量化對比研究——小說中「コ·ソ·ア」系列與“這”、“那”的對比》,西安外國語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第34-49頁。
[3]本文用例出處:村上春樹:《ノルウェイの森》,東京:講談社,1987年版;林少華:《挪威的森林》,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年版。
[4]呂叔湘:《現代漢語八百詞》,商務印書館,1996年版,第352頁。
[5]加藤重広:《日本語語用論のしくみ》,東京:研究社,2004年版。
[6]仁田義雄,益岡隆志:《日本語の文法(4)複文と談話》,東京:巖波書店,2002年版。
[7]日本語記述文法研究會:《現代日本語文法7》,東京:くろしお出版,2009年版。
[8]金水敏,田窪行則:《指示詞》,東京:ひつじ書房,1992年版,第142頁。
[9]曹秀玲:《漢語“這∕那”不對稱性的語篇考察》,漢語學習,2000年,第4期,第7-11頁。
[10]龐黔林:《漢日指示詞照應功能的對比研究——從直示到照應》,日語學習與研究,2009年,第1期,第96-100頁。
(郭敏 北京師范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學院 10087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