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冠哲

Sculpture,as a kind of art that may get involved into society and life easily,it also owns the obvious function,had already owned the considerable functional effect in social life for quite a long time.As for society,classical sculpture usually contain the meaning in terms of education and sermon,it owns the aesthetical value initially.When we entered into the period of Modernism,the avant-garde sculpture movement was guided by art historians and artists,in some cases,it no longer satisfy the functionality of society and life.This article discusses the developmental trend of this kind of sculpture,and makes a conclusion that after Modernism.Through the self-correcting,through the involvement of new art history into society,the avant-garde sculpture regained rights of functionality.Now,this kind of functionality is not only owns the simple memorial function,but also includes thinkings about the whole human culture system and living circumstances.
看起來,雕塑有自身的邏輯與紀念碑的邏輯密不可分的特點。通過這一邏輯特點,雕塑被視為一種紀念性的表征。它被立在一個特定的地點,以象征性的語調訴說著該地點的意義和功用。1
——羅薩琳·克勞斯
評論家羅薩琳·克勞斯(Rosalind E. Krauss)對于雕塑的定位依托于雕塑所在場域的特殊性,而場域的選擇往往又對雕塑的闡釋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在《擴展場域的雕塑》一文中,克勞斯重提了雕塑的紀念性意義。在她看來,古典雕塑的自我確立與西方現代主義以來的雕塑形態之間最大區別之一,就是由于地點的缺失使雕塑的紀念性遭到瓦解,雕塑從基座的神壇上走向凡間。
拋開現代主義雕塑的發展邏輯,回顧雕塑發展的歷程。事實上,雕塑作為一種介入社會、介入生活功用,最為明顯的藝術門類,一直在社會生活中起到相當的功用,這些功能性大多依托于宗教的祭祀儀式和公共紀念性之上。比如從公元前7世紀起,古希臘就為奧林匹克競賽的優勝者塑造雕塑。公元前4世紀的雕塑家利西波斯的《刮汗污的運動員》塑造了一名正在擦去手臂上油污的競技者,作品結構勻稱,人物神態安詳,優雅而自信,是少見的藝術珍品。公元前450年,米隆創作的《擲鐵餅者》更為人熟知,該作品原作已佚,得以傳世的是羅馬時期的大理石復制品。從這些作品中我們大體可以領略古希臘公共紀念性雕塑的風貌。再比如帕特農神廟的雅典娜女神像和薩莫色雷斯的勝利女神像,都是對于宗教和戰爭勝利的紀念之作。作為西方古典雕塑發展的模本,古希臘雕塑成為此后一千多年西方雕塑家所遵循的最高樣式,正所謂“高貴的單純和靜穆的偉大”。在這期間甚至出現了對于古希臘雕塑的誤解式模仿,比如后世的雕塑家以純白的大理石進行創作,但是古希臘雕塑實際上是有著色的。
對于古典雕塑傳統的追尋,在現代主義雕塑家的創作中發生了轉變,這種轉變的源頭在哪里?不同的理論家給出了不同的觀點。在羅薩琳·克勞斯看來,此種變化的源頭來自羅丹的作品《地獄之門》和《巴爾扎克》(圖1)。前者受委托于一家美術館,作為門前裝飾;后者則是委托于巴黎一處特定地點的雕塑。然而兩件紀念性作品的委托失敗使得作品脫離了預先設想的地點,處于一種無地點(sitelessness)和無家可歸(homelessness)的狀態。克勞斯認為,羅丹的這兩件作品實質上已經進入了現代主義,原因在于其實現了紀念碑的抽象化,功能性的缺位,以及大量的自我指涉。2由羅丹開始,雕塑進入了游牧(nomadic)狀態,再經由布朗庫西,雕塑消除了“基座”進入全然的自律。而在本雅明·布赫洛(Benjamin H.D.Buchloh)看來,古典雕塑范式的真正終止,有著明確的時間節點。他承認,以羅丹為代表的浪漫主義雕塑雖然已經與現代繪畫開始有效地融合,但是仍舊承載著關于道德和公共“功能”等重大主題的重負,直到1913年,古典主義雕塑才迎來新的范式,它從“弗拉基米爾·塔特林(Vladimir Ttlin)的反角浮雕(corner-counter reliefs)及之后的《第三國際紀念碑》(Monument to the Third International)(圖2)和馬塞爾·杜尚的現成品藝術,由綜合立體主義(Synthetic Cubism)合乎邏輯地發展而來”。3布赫洛在《邁克爾·阿舍和現代主義雕塑的終結》一文中繼而指出,1913年以來的雕塑已經不再是純然的獨立話語,一方面它向建筑和設計轉向,另一方面它向現成品、隱喻和拜物教轉向。
我們可以發現,雖然布赫洛和克勞斯對現代主義雕塑源起尚存爭議,但是不可否認,二人實質上都提出了一個關于雕塑功能性失位的問題。在克勞斯的體系中,古典主義雕塑的紀念性功能因為缺少了特定場所而喪失,現代主義雕塑成為無功能的自我指涉之物。在布赫洛的理論中,雕塑的現代性轉變實質上已經是向諸如設計、建筑、現成品等藝術門類的讓位,雕塑自身的功能性意義自然就在這樣話語權利的讓渡中消失殆盡。
在現代主義的語境之下觀看上述兩位理論家的觀點,或多或少讓人想到格林伯格的理論。在格氏形式主義批評的文脈中,現代主義雕塑從羅丹開始進行自我約化,開始拋去繪畫式的成分;到布朗庫西進入了建筑、幾何和線性的范疇;通過卡羅和大衛·史密斯,最終發展為極少主義話語中“所見即所見”的純然客體。最終,功能性在現代主義雕塑中蹤跡全無。雕塑僅僅成為材料、物質、方法、空間的形式實驗,已經不再承載任何與社會和生活相關的價值意義。這一點從卡爾·安德列、索爾·列維特、唐納德·賈德(圖3)等人的作品中就能窺見一斑。可以說,現代主義的前衛雕塑運動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專注于材料和物質特性的探索運動,其實質是立足于雕塑本體的自律性推進,并不注重于雕塑與社會關系,也不注重雕塑與生活的關系。換言之,在這一文脈的發展下,現代主義雕塑實際上被取消了功能性的價值。
隨著現代主義前衛運動聲勢漸弭,功能性作為雕塑長久以來的重要屬性又開始受到藝術家們的重視和觀照,隨之而來的是雕塑對于社會的介入,對于生活的影響,作用開始逐漸顯現。對于這一藝術現象的產生,大致有以下幾方面原因:
首先是來自形式主義藝術運動內部的自我校正。因為,如果按照格林伯格對于現代主義闡述,現代主義雕塑最終必將如格林伯格對于現代主義繪畫的預設一樣,進入無路可走的虛無狀態,純然的三維物體終究必將毫無意義。面對這一點,極少主義藝術內部也進行了自救式的校正,而被邁克爾·弗雷德所批判的極少主義“劇場化”效果,正是這種校正的一種途徑。托尼·史密斯(Tony Smith)回憶他在新澤西州收費公路上的體驗時談及“藝術的終結”,4這種對于主體體驗感的強調正是極少主義的“劇場化”效果。對于“劇場化”的追求成為極少主義雕塑介入觀看的一種手段,這標志了現代主義雕塑開始關注個體的感受,從觀眾的參與中獲得自身“在場”的價值。另一個明顯的例子是理查德·塞拉的作品《傾斜的弧》(圖4)。該極少主義作品1981年被立在紐約聯邦廣場,后因為市民不斷投訴而被移除。這恰恰反映了現代主義的極少數雕塑努力介入生活和社會所遭遇到的現實尷尬。
第二,理論界對于形式主義的超越也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上文提到的羅薩琳·克勞斯在《擴展場域的雕塑》一文中,把現代主義之后的雕塑列入到建筑、風景、非建筑、非風景矩陣序列中,一方面超越了形式主義理論范疇,另一方面解答了后極少主義雕塑形式,實際上已經在前衛雕塑的范圍內劃開了公共藝術的切口,直接把雕塑和大眾放在了同一維度之中。比如安尼什·卡普爾2004年在芝加哥千年公園放置的作品《云門》(Cloud Gate)(圖5)正好說明了這一理論。這件從尺寸上說是建筑化的,但是從功能上看是非建筑的,作為公共藝術,它無疑是情境中的風景,而本身作為一種當代雕塑,它的設置又有著場域的預設,故而又是非風景的。
同時,新藝術史的發展也為現代主義之后的雕塑帶來新的視野。作為1980年以來西方藝術史發展的一種新潮流。新藝術史不再像之前的藝術史那樣去關注藝術本體和風格的問題,而是通過馬克思主義理論、女性主義理論、政治學、符號學、闡釋學、心理學、視覺文化研究等角度去觀照藝術現象,觀照邊緣文化。這種發展趨勢勢必推動相應的藝術形式走出現代主義以來的自律性發展路徑,去從多個維度介入社會和生活,從而使雕塑在這一過程中實現功能性的回歸。在這一層面中,漢斯·哈克在1983年的作品《隔絕的盒子》(圖6)很能說明問題。這一作品雖然沿用了極少主義的外形,但其核心理念卻是政治的和斗爭的。它響應了“藝術家反對美國侵略格林納達”的號召,復制了美軍在格林納達鹽湖機場集中營關押俘虜的隔絕房間。這件作品實質上已經與當時的政治生活產生了最直接意義,并且在公眾中產生了積極的影響。另外,反紀念性功能的雕塑也成為1980年代前衛雕塑在功能性上對于古典雕塑的反思。比如吉爾茨兄弟(Jochen Gerz,Esther Gerz)1986年的“反紀念碑”——《哈爾堡反法西斯紀念碑》。這件作品樹立在納粹入城紀念碑所在的原來廣場上,真真切切地介入到了哈爾堡市民的生活之中,使大批觀眾必須去關注它和接納它,這一過程中的雕塑本身,就已經獲得了現實的功能。
古典雕塑的發展承載著功能性的作用,對于社會而言,它時常有著說教和宣道的意義;對于生活而言,它又不乏審美的價值。但是進入現代主義以來,前衛雕塑運動在藝術家和理論家的共同指引下,逐漸轉變成只注重自律發展的自為之物,一定意義上已不再滿足承載社會和生活功能的價值。現代主義運動之后,前衛雕塑通過自我校正、通過對于形式主義的理論反省、通過新藝術史對社會的介入,重新獲得了功能性的權利。至此,這種功能性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紀念性功能,而是擴展至對于整個人類文化體系和生存境遇的思考。
注釋:
1 Rosalind E. Krauss. The Originality of the Avant-Garde and Other Modernist Myths[M].The MIT Press, P279
2 同上P280
3 本雅明·布赫洛.新前衛與文化工業[M].江蘇鳳凰美術出版社,2014.P18
4 邁克爾·弗雷德.藝術與物性[M].江蘇美術出版社,2013.P1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