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奶殺牛的出路何在

文│鄭風田

鄭風田：經濟學博士，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副院長。

近年來倒奶殺牛的新聞屢屢出現，近期尤為頻繁。究竟是何種原因？短期看與進口奶量激增、奶企自建牧場和奶制品價格下滑有關系；長期看則是“小奶戶＋奶企”這種產業組織模式已不適應現在發展的需求，亟需轉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種模式在轉變過程中要發生劇痛，會引發諸多問題。而出路只有兩條：自救或者他救。

我國是小農戶大市場，二十年前，“公司＋農戶”被認為是解決這種困局的理想模式，于是曾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這種模式被當作農業產業化的主要形式被相關部門大力推崇與推廣。這種模式也的確能解決不少現實問題：對農戶來講，家庭規模很小，資金有限，養殖幾頭奶牛還可以，如果要進行加工，設備、人力、技術等都是難以逾越的挑戰。對于奶企來講，從農戶處直接收奶是一件省時省力的大好事，既不用征土地建牧場，又不用買奶牛，直接買加工設備，做好營銷就可以了。公司帶動了多少農戶曾被作為考核指標被大力地推廣著。

但這種模式注定是溫飽階段的產銷模式，在渡過溫飽階段之后，這種模式的先天劣勢就暴露出來了，即利益分配不公。三聚氰胺就是一個知名的例子。從農戶處講，企業出價太低，單個農戶沒有任何談判價格的可能，只能采取“弱者的武器”，通過做些手腳多賺些錢，于是乎加水再加點別的就成為一個選項。從企業來講，在高速發展階段，如何弄到奶是最大問題，在搶奶大戰過程中，根本顧不上檢測。況且檢測的費用還太過昂貴。在這樣的現實背景下，公司與農戶互坑，直接的后果就是反復出現惡性食品安全事件，最后讓消費者對國產奶喊不，也直接決定了這種模式會慢慢退出歷史舞臺。

其實從全球視角來看，“小奶戶＋公司”也只是在中國大行其道。美國奶類生產大部分采取的是大奶企的一體化生產；而歐洲還是奶戶聯合起來后通過合作社加工品牌；日韓則是農民必須加入農協，通過農協這個整體把分散的農戶聯系起來，加工出售一體化。

我國目前的合作社據說已經發展到幾十萬家。但其實大部分合作社只是穿上合作社的外衣，其效果遠不如一個地區只設一個合作社，并讓農民必須強制加入的效果。

從企業的角度來看，單純從奶農處收奶加工的模式也已經走到死亡的邊緣，所以近年來一個大的趨勢就是加工企業自建牧場。解決國產奶粉的政策已經出臺，其中一個規定就是我國嬰兒奶粉必須是自產奶源。源頭是最重要的東西，如果源頭的奶源質量出了問題，后續的加工再如何做也沒有用途了。這條規定對于提升我國嬰兒奶粉質量應該是最重要的。于是知名奶企也開始紛紛開建牧場。

從長期來看，目前的小散養戶的出路只有兩條：要么自己聯合起來，學習加工技術，通過加工成品來滿足本地市場；要么與企業聯合起來，成為奶企的股東，讓奶企統一管理。歐美的一些養殖戶就是通過自用技術，進行各種乳制的加工闖出一條生存之道。我國已有越來越多的地方對各種乳制品的需求激增，而不再是單純的奶粉與鮮奶。當然目前一家一戶的規模還偏小，可以通過合作社來擴大規模。

總之，“公司＋農戶”的模式未來的走向就是要么走向一體化的緊密聯合，要么就是各干各的。單個的小農戶如果不聯合、不與公司結盟，未來只能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