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海峽

陳廣相

深入虎穴斗智斗勇，威震狼窩制伏頑敵

14日中午，風雨漸止。我第二四七團的渡海船只除少數被風浪卷走外，大部分都靠了岸。團長劉竹溪、政委陳煐帶著團指揮所和后續部隊迅速登陸，投入了戰斗。由于進攻力量大大加強，敵人被打得節節敗退，龜縮于衛營山的幾個主要山頭，陷于四面楚歌的絕境。

第二四七團一面調整攻擊部署，一面組織部隊對敵展開政治攻勢，敦促敵人投降。

強大的軍政攻勢使敵軍心動搖，敵上校團長陳磊眼看大勢已去，只好派他的副官下山求降，請求我方派代表上山談判具體事宜，企圖以此拖延時間等待援兵。

八連副指導員蘇守良奉命前往敵營談判。臨行前，政委陳煐叮囑說：“你這次上山的任務非常艱險，盡管敵人已經走投無路，但也要提防他們狗急跳墻！”

“政委請放心，為了促使敵人盡快放下武器，哪怕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他一闖！”說完，蘇守良取下身上的手槍，鄭重地交給連長劉玉瑞，然后空著雙手，與通信員華寶忠一起，大踏步地向敵營走去。

進入敵前沿陣地，蘇守良看到國民黨官兵一個個東倒西歪，有的抱槍打盹，有的打著哈欠，一派潰不成軍的樣子，他心中暗想：“這樣的部隊，不打敗仗才怪;這樣低落的士氣，爭取其投降還是有一定把握的。”

轉過兩道山梁，忽見一支隊伍迎面而來，這一伙人有扛箱子的，有抬擔架的，亂哄哄地堵住了山口的通路。原來這是敵團部的衛生連，正忙著往島后轉移。

“還轉移個啥？”蘇守良當即勸降說，“大練島四周都被我們大部隊包圍了，你們往哪跑都是跑不了的，不如就地投降吧。”

敵副官也附和道：“他就是我們團長請來商量投誠的，你們就在一邊待著吧。”

衛生連長本來就不想再打仗了，一聽這話，便吹起哨子，命令隊伍停止前進，就地投降。

當蘇守良來到敵團部所在的石洞前時，只見洞門口架著五六挺機槍，兩側還排列著20多名敢死隊員，個個赤裸著上身，腰間別著雙槍一副虛張聲勢的架勢。

石洞內，敵七一四團團部正在召開營以上軍官會議，敵團長陳磊聽到副官“談判代表到”的報告后，不緊不慢地起身相迎：“不知兄弟如何稱呼？”

蘇守良朗聲道：“我姓蘇，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代表，你就叫我蘇代表好了。”

“哦，是蘇代表，幸會幸會，請坐請坐。”

“坐就不必了，你們既有投降之意，那就爽快些，時間也不早了，我看就在兩小時之內全部放下武器！”

陳磊搖搖頭：“這件事情，咱們再好好商量。”

蘇守良知道對方仍心存幻想，企圖利用談判拖延時間，等待援兵到來，就斷然說：“沒啥商量的！再耽擱下去，山下的部隊就等不得了，一旦發起了進攻，結果你是知道的。”

“事關全團官兵的生死，不商量不行呀。”陳磊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

“是啊，別著急嘛。”其他的軍官附和道。

蘇守良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們還在指望海壇島那邊前來援救，但是我要奉勸你們，不要再抱不切實際的幻想了，中午你們也都看見了，你們的軍艦早被我們的大炮轟跑了，即使再來也是一樣，那你們還等什么！如果你們下不了投降的決心，還想等下去，那好，我就不奉陪了，咱們陣地上見，告辭了！”說完，轉身要走。

陳磊見蘇守良態度堅決，拖是拖不過去了，只好回到談判主題上來：“那么，貴軍的談判條件……”

“這你就放心了，解放軍的寬大政策是一貫的，絕對保證你們的人身安全，趕快下令繳槍吧！”

突然，從石洞陰暗處沖出一個滿臉橫肉的敵軍官，揮舞著手中的勃郎寧手槍狂嗥道：“繳槍？沒那么容易！堂堂黃埔出來的國軍軍官，怎能在共匪面前低三下四，老子跟他拼了！”

“三營長，快給我退下！”陳磊鐵青著臉，喝住了那個滿臉橫肉的家伙。

蘇守良冷笑著轉向三營長：“你們已經走投無路，還逞什么兇？堂堂黃埔出來的軍官，更應該識時務才是！”

三營長嘴角動了動，沒吭氣。

“說得是，說得是！”陳磊此時已下了決心，他挺了挺腰，高聲道：“弟兄們，我們不要對海壇那邊抱幻想了！師座答應下午3點再派軍艦來接應我們，可現在已3點半了，影子還沒見到。我是一團之長，要對弟兄們的性命負責。現在我命令，各位都回自己的防區，立即做好投誠準備！”

軍官們得令散去后，蘇守良對陳磊說：“我擔心你們三營長回防地后會改變主意，他那里正好靠近我方前沿，要是他有什么圖謀，后果就很難說了，我看還是到三營那邊去看看吧。”

陳磊也怕出了事于己不利，應道：“好的，我們這就去三營。”

果然不出所料，三營那邊沒有絲毫投降的氣氛，官兵正在搶修工事，槍炮虎視眈眈地對著我方陣地。

在敵八連防地，那個頑固的三營長正和八連長嘀咕著什么。八連長一見蘇守良，操起一挺機槍就撲了過來。站在一旁的三營副縱身猛撲過去，一把推開八連長，奪下了這家伙手中的機槍。

“好，你們三營如果不愿投降，我們也不勉強，到時可別后悔！”蘇守良故意大著嗓門喊道，好讓對面陣地的我方部隊聽到。

我二營教導員姚思忠正好聽到了蘇守良的聲音，立即站在對面的山頭上高聲道：“老蘇，他們怎么還不打白旗呀？快叫他們放下武器，再拖下去，我們就要發動進攻了！”

姚思忠的話音剛落，一名射手“叭叭”打了兩槍，把八連長的帽子打飛了，嚇得那家伙哇哇直叫。三營長也熊了，結結巴巴地說：“蘇……蘇代表，快叫別打，我們投降。”

蘇守良道：“投降就好，你快下令吧。”

三營長哭喪著臉喊道：“弟兄們！聽我的命令，就地繳槍吧！”隨著三營長的命令，陣地上發出一片劈里啪啦堆積槍械的聲音。一名傳令兵把白毛巾掛在槍尖上，向我方陣地搖晃。緊接著，衛營山幾個山頭上都晃起了投降的小白旗。

14日下午4時30分，大練島宣告全部解放。

揚帆總攻海壇島，摧枯拉朽敵膽寒

在第二四七團向小練島發起渡海作戰的同時，第二四五團、二五○團、二五二團也橫渡海峽，分別向草嶼、塘嶼等外圍島嶼發起進攻。

平潭南線，第二四五團二營營長曹文章、教導員王榮欽率領全營乘風破浪，直駛草嶼，經激戰一舉摧毀島上敵據點，全殲敵工兵營1個排，俘敵20余人。第二五二團攻占了塘嶼，全殲守軍1個連。

在平潭西線，第二五○團占領了結嶼。

小練、大練、草嶼等外圍島嶼的解放，掃除了向平潭主島海壇島進攻的障礙，為而后總攻奪取海壇島創造了有利條件。

15日晚上7時30分，落日的最后一絲余暉消失在遠方的天際，夜幕悄無聲息地籠罩下來，遼闊的海面上黑沉沉的一片。

隨著3顆紅色信號彈的升起，部署在小山東和大丘等地的第二十八軍炮兵團立即向平潭守敵發起了猛烈炮擊。

在強大炮火掩護下，擔任渡海第一梯隊的第二四四團、二四五團、二五○團和二四七團（加強二五一團1個營），第二梯隊第二四六團、二五一團（欠1個營）、二五二團，先后從各自的陣地揚帆起航，向海壇島發起了總攻。

波瀾壯闊的海面上，桅檣林立，百船競發，指戰員們冒著猛烈的敵火，頂著滾滾波濤，爭先恐后地協助船工掌舵劃槳，駕著戰船在風浪中奮勇前進。

大約1個小時后，第八十二師指揮的第二四四團、二四五團，同時逼近海壇島南部的錢便澳及其兩側地區。守敵驚恐異常，拼命開火阻擊。海面上彈飛如雨，炮彈激起的水柱將木船高高拋起，又一下子送入深深的浪谷，許多船只中彈漏水。

危急時刻，廣大指戰員舍生忘死，勇往直前，迅速在南澳、斗垣地區突破守軍防線，前仆后繼地強行登陸。

在我登島部隊的沉重打擊下，守敵第五十一師全線潰亂，丟下陣地狼奔豕突，落荒而逃。

第八十二師兩個團殲滅錢便澳地區守敵后，迅速整頓隊伍，然后向海壇島縱深追擊敵軍。

第二四四團奉命以主力向北攻擊前進，直取平潭縣城潭城鎮，戰至16日凌晨2時，攻入城內。

與此同時，第二四五團也以一部北進平潭縣城，隨二四四團之后攻入城內;另一路沿東北海岸北擊，于16日5時全殲觀音澳守軍后，亦向流水方向挺進。

在第二十八軍發起渡海攻擊的前夕，蔣介石為確保平潭這個海上要點，派國民黨東南軍政長官公署長官陳誠飛往海壇島，召開高級軍官會議，部署死守平潭。國民黨福建省主席湯恩伯也致電第七十三軍軍長李天霞等人，令其堅守陣地，并許諾“屆時當親率海、陸軍前往平潭增援”。

但此時，守軍防線全面崩潰，湯恩伯食言未來增援，敵官兵也早已把“堅守”二字丟于腦后，只顧著望風逃竄了。

解放軍各團乘勝追殲逃敵。第二四四團以一部西進糧宮半島，將守敵全殲，一部向流水方向追擊逃敵。第二四五團以一部東進，迂回包圍觀音澳，搶占港口，全殲守敵。

16日凌晨，第二五○團在軍部指揮下于海壇島西部登陸，第二四七團（附二五一團1個加強營）在第八十四師師部指揮下，從北面的蘇澳、羅澳突破登陸。

第二五○團登陸后，全力向東發展進攻，在韓厝與第二四四團一部會師。接著，兩個團分路急追，搶占了東尾、流水、白犬山等港口，斷絕敵人由此下海逃跑的退路。

第二四七團登陸后，首先消滅了桃花寨、青峰嶺一線敵人，接著沿北部海岸東進直取排塘兜，然后向流水、君山方向攻擊前進。

至此，第一梯隊4個團全部登上海壇島，并多路突入縱深，將敵人包圍在流水、君山等地區。守敵依托預設陣地工事負隅頑抗，妄圖等待臺灣派軍艦前來接應。

各部隊指戰員發揚連續作戰的戰斗作風，克服連日海上征戰帶來的疲勞和饑餓，繼續追擊潰逃和頑抗之敵，攻占了一個個敵陣。

上午9時許，海面上出現一艘由臺灣駛來的軍艦，企圖接應島上守軍。第二四五團指揮所的步談機中，清晰地傳來敵人的拼命呼叫：“軍艦靠近點！軍艦靠近點！弟兄們快上船……”

團長柴裕興一聽敵人要登艦逃跑，立即組織全團火力，向敵艦射擊。在我軍密集炮火的打擊下，敵艦不敢靠近，只好躲在較遠的海面上用小船接應逃敵。但接應的小船也遭到我軍火力壓制，死傷甚多。

岸上的敵人見狀后悔不已：“唉，要是像勞冠英、李天霞他們那樣早些逃走就好了。”

敵第七十三軍軍長李天霞、原七十四軍軍長勞冠英等人是在平潭島戰斗前夕逃竄的，他們在逃跑時同樣經歷了驚魂一刻。據敵第七十四軍徐副官的妻子牛牧春后來回憶說：“14日，臺風來襲，我們一行人在沙灘上走了一整夜，每走兩步即退一步，沙灘又有10公里之長，當時心中真是前途茫茫，似乎只有被共軍俘虜一途。”“15日，沙灘已有許多艘舢板停靠岸邊，我們一行人乃乘小船出海，由于臺風天，風浪非常大，船行不遠又被風浪吹回岸邊。”等臺風剛一停息，勞冠英等人再度出海，終于登上了前來接應的軍艦，這才得以逃脫。

敵第七十三軍軍長李天霞、第七十四軍軍長勞冠英逃離平潭前往臺灣后，并沒有得到好的下場。勞冠英一到臺灣，即被陳誠以“該員作戰不力，著即扣押”的一紙手令打入牢獄候審，后經勞冠英多方申訴，雖獲無罪釋放，但也丟掉了飯碗，不得不開雜貨店維持生計，1977年3月因病死于榮民總醫院。李天霞逃到臺灣后，不久也被逮捕監禁，被判處有期徒刑12年。而先前逃跑的第六兵團司令官李延年，也被國民黨“國防部”交付高等軍法會審，結果被課以“該員等身為高級將領，指揮大軍于平潭戰斗激烈之際，不能身先士卒，督師殺敵，乃竟畏縮不前，先后擅自撤退，致影響軍心，戰事失利”的罪名，與李天霞一樣獲刑12年，一年后雖經疏通得到假釋，但出獄后生活困頓，三餐不繼，幾乎淪為乞丐，1974年死在臺北。當然，這都是后話了。

9月17日，我第二五○團一部由流水東渡，攻占了海壇島東北的小庠島，俘敵270余人。

至此，勝利的紅旗插遍了平潭，一面面迎風招展的旗幟，在藍天碧海的襯托下越發光彩奪目。

平潭戰斗，第二十八軍指戰員在缺乏海上輸送工具，又遇到八級臺風的不利情況下，發揚大無畏的戰斗精神，劈風斬浪，奮勇向前，在海上連續作戰5晝夜，攻占了平潭本島以及大練、小練、草嶼等衛星島嶼，共殲敵8160余人，奪取了以簡陋木船渡海作戰的完全勝利。（題圖為突擊部隊在泥灘中攻擊前進）（全文完）

（責任編輯：吳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