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是工人,母親是農民。自得其樂的工人與愛讀書的農民。
父母都出生在70年代初,這個風云激蕩的時代裹挾著兩個微不足道的農民所有悲苦與歡樂,迷惘與堅持,挫敗與夢想。
兩人于90年代初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結為連理,懷揣飽滿的活力與激情,計劃婚后的“夢”——多打糧食,吃飽穿暖!婚后前幾年,兩人過著起早貪黑,腰累彎,肩磨平,打糧食,要人命的生活,交過糧食稅后,所得不多,但總算差強人意,夠全家吃喝。1997年左右,取消糧食稅,父母始覺“這日子可過啦!”遂想發展副業,市場意識在農村蔓延,“春江水暖鴨先知”,兩人開始大面積種植西紅柿,在鄰近村莊流動叫賣,獲利頗豐,隨后,農村市場發展日臻成熟,村民就近圖便,父母的生意無疾而終,這便是兩人的短暫“創業史”。1999父親進了化肥廠,母親終日則手不離鋤頭,腳不離田地,風風雨雨20余載至今。
母親初中學歷,因家庭兄妹多并且貧困而輟學。母親是喜歡讀書的,親戚有時會笑她,“看啥書啊,看書能長莊稼?”她則每每回到:“學校沒有上到頭,書可不能不看,活到老,學到老嘛!”我從小到大的教科書都被母親翻遍,有的甚至翻爛,有的缺張少頁,有的上面的飯點痕跡依稀可見。等下次再翻書的時候就眉頭緊鎖很心疼的說:“咦!這兩頁咋不見了,這么好的書!”或者說:“這地兒咋回事,弄得恁臟!”母親對歷史極感興趣,劉邦和項羽的故事被當做勵志典范,我從小耳熟能詳,勿以成敗論英雄——項羽敗亡,但仍是英雄,遇到挫折不要氣餒,人生路很長。每周雙休放學回家,母親總會跟我說一些從鄰居家借來的史書中的故事,呂不韋、呂后、武則天、李鴻章等等都說的頭頭是道,有時候我也自愧不如。《百家講壇》是母親中午下田回家必看的節目,講的《弟子規》、《史記》中的內容有的甚至可以背下來,并且會跟來竄門的鄰里討論一番。母親有超強的記憶力,見到的各種詩句或者學生時代背誦過的詩,沒有忘記的,毛澤東詩詞是她的最愛,出口就是詩句“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妝愛武裝”、“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等等,這我在小學時就會背誦。現在離家迢迢,過節打電話就會跟我說:“每逢佳節倍思親”、“遍插茱萸少一人”之類的詩,不無心酸。有時候會問她怎么記得這么多,她就說:“在地里鋤地,在床上躺著睡不著,瞎想的時候,就背背唄,那有啥難!”放假回家帶回去余華的《活著》,她沒幾天就看完了,感慨萬千的說道:“唉,福貴真是苦啊,咱現在的日子真是能過啦,都有啥不滿意的,都好好活吧!”有時候會問我某個字的由來和意思,比如“萬壽無疆”的“疆”字,說她想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我說“疆”就是“邊界、界限、疆域”的意思,她才如釋重負。類似種種,不勝枚舉。
從母親的青年到中年,家里收集了不少從親戚鄰居家里拿來,從書店買來的或通過各種各樣的方式淘來的書,家成了村里的小書屋,愛看書的鄰里閑暇時必會來討本書看看,好多借了歸還“遙遙無期”,母親就拿些時興的瓜果上門索要。這些書本里承載了母親的青春與夢想,勾勒著她追夢的軌跡,她是舍不得的!
90年代,進工廠在農村是個時髦的行當,父親積極努力,“喜歡的事,就一定要做好!”父親在化肥廠里,“無意識”的參加國家的工業建設,在原料車間里裝煤、推車,在合成車間進行一些簡單的原料合成等工作,敢作敢當,雷厲風行,是工廠里的一員猛將,雖然辛苦,但穩定的工資和一些基本職工保障——醫保、勞保等心里是踏實的,父親忙的不亦樂乎。近幾年,國家又對工人有“五險一金”的保障,父親是驕傲的,他心滿意足的說:“當工人當了快20年,現在發現當個工人其實真是不賴,有保障,還有雙休,這日子真是好多了!”
讀書和進廠!
每個年代有每個年代的規劃,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夢想,不分區域與貴賤,或者拼搏或者堅持。農民是憨厚的,但農民是不憨的;農民是相對愚昧,但農民是不想愚昧的,他們有“夢”,用青春年華追“夢”;工人吃苦耐勞,堅持不懈,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扛起國家的鋼鐵長城與自己的厚重青春,用“青春夢”托起“家庭夢”與“中國夢”!小不負自己與家人,大不愧國家與時代,工人和農民照樣有氣魄!
作者簡介:周爭艷(1994-),女,現為河南大學文學院在讀本科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