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再走一步,可能就是謬誤。
我所見到的最近一個例證是,為了拯救一度瀕危的A股市場,有關方面曾經強調需要“加強程序化交易和客戶管理”,并且“嚴禁利用程序化交易惡意做空”。對此,我想說的只是,“加強管理”,是可能的;“嚴禁(惡意)做空”,則是不可能的。
也許這是一個哲學問題,但是有關方面應當懂得,在一個真實的市場,有些事情確實是不能被割裂的。這有兩種嚴格的理論上的含義:一個含義,是因為割裂任何一個市場的管理意圖,可能(如果不是“注定”)都會失敗;另一個含義則是割裂雖然是可能的,但卻是不可欲的。事情是怎樣,它就會是怎樣,是好還是壞,或者生存,或者死亡,是客觀的必然結果,從來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不可欲)。
首先,目前的程序化交易,已經不再是只能解決簡單邏輯的一般工具,而是帶有相當多的“擬市”(即根據實時的交易動態,隨時改變交易的指令)的超級智能化的一款產品。
這些程序的最大特點,不僅在于它可以忠實地執行投資人預先制訂的規則與策略,而且它也有自身的價值取向,能夠根據交易市場中的異常動向,根據交易規則,用最快的速度,自覺地回避交易風險。換個說法,如果做空是當天最佳的計算結果,它就一定執行,堅定到完全不摻雜任何感情色彩,真正的大智若愚。
其次,在市場上,買與賣,多與空,一定是成對出現的。在程序看來,做空。與做多,本來就是一個意思。程序一般就是這么嚴謹,嚴謹到了能讓任何人,均無機可乘。這當然就包括行政權力的介入。
一般來說,程序所定義的“介入”,是指我們人類的行為,作為“外物”的一種“認知的惰性”,它屬于“對于無知的無知”;這與“愚蠢”幾乎是同一個量級上的定義;對此,大家可以在“市場行為經濟學”、“人機交互設計”、“社會傳播學理論”之中,找到非常確切的各種實例。
一個成功的、并且經過市場檢驗的交易程序能走多遠,速度能有多快,它對這種“外部介入”,就能采取多么精確的負反饋—否則,如同我們人類似的,奉行“官大表準”、“逆向選擇”、“劣幣驅逐良幣”,它就賺不到錢,最終被市場棄用。
再次,程序化之所以能與市場高度擬合,是出于“不知道”的假定,而不是相反。
這就如同我們知道有些交易程序非常賺錢,但是設計它的人,也解釋不了它為什么能夠賺錢;同時,也沒人知道它現在賺錢,未來能不能賺錢。
事實上,程序并不知道,在哪個方向上肯定賺錢,這才是程序化交易的最為本質性的內容—如果有一天它真“知道”了,那么普天下的錢,恐怕也不夠它賺的;交易市場的末日,亦不外如此。
十八屆三中全會既然提倡“改革”與“創新”,提倡進行市場化改革,就相當于變相承認了“不知道假定”—如果我們堅信政府部門“什么都能知道”,我們還要市場做什么呢?今后我們還需要改革與創新嗎?
其四,在證券市場,今天你賺錢了,是因為今天有人虧錢了,否則,錢這個東西。“天上不生,地上不長”,你賺的錢,到底從何而來?這應當算“善意”,還是“惡意”呢?
在任何情況之下,我們都需要相信市場、相信程序,市場經濟從來也不是什么純潔的“圣杯”,在每一個游手好閑的帕里斯的身后,都站著一個很宅的赫克托耳,只有真刀真槍打一仗,我們才能知道誰是真正的勇士,誰是沒用的廢物。